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睁眼就听见外头有小孩喊“姐姐!姐姐!”
拉开门一看,三个小魔童蹲在门口,手里捧着歪歪扭扭写的纸条。
穿红鞋那个举着一张画:一个大人站在黑板前,底下全是坐着的小孩,天上飘着算式和辣椒图案。
“我们要上学!”他大声说。
我愣了两秒,回头看了眼屋里的沙漏。
这才刚过辰时,他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赤燎从廊下走过来,抱臂站着:“昨夜消息传得快,今早西区已有二十户人家递了请愿符。”
我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全是类似内容——“求教识字”“想学做不会炸的锅”“娃说要造飞鞋”。
“不是没人教吗?”我嘀咕,“怎么一夜之间都想要读书了?”
赤燎淡淡道:“你昨天说‘做饭也要有仪式感’,有个孩子记住了。回家念给他爹听,他爹睡到半夜爬起来写了这份申请。”
我沉默了。
原来一句话真能点着一把火。
我转身回屋抓了块干粮边啃边想事。
教育这事不能靠热情撑。
得有课程,有老师,有地方上课。
还得让玄烬点头。
晨操时间,我在训练场角落堵到了他。
他刚收剑,额角有点汗,披风搭在手臂上。
“你看那边。”我指着不远处一群追打的小孩,“那个穿红鞋的,昨天学会打电话,今天就在教别人用语音助手。”
他顺着我看过去。
“他们不是笨。”我说,“是没人告诉他们,知识可以这样用。”
他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问:“你小时候,有人教你吗?”
我咬着干粮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话不该是他问的。
可我知道他在想谁。
我没回答,只说:“我想办个学堂。”
“不教成套功法,也不比谁打架厉害。就教怎么算账、怎么看地图、怎么修东西。”
“魔族的孩子也能识字,也能懂道理。”
他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很久才开口:“准。”
“宫里拨地,建个正式的地方。”
“叫什么名字?”
我差点脱口而出“希望小学”,赶紧咽回去。
“启明塾。”我说,“开启智慧,照亮前路。”
他点头。
“由你主理。”
当天夜里,我把能想到的科目全列了出来。
算术课——以后交易魔晶不会再被坑。
自然常识——别再把毒蘑菇当补品吃。
通用文字——不同部族之间能看懂彼此的信。
实践课更实在。
烹饪安全课:血食加热不够会引发狂躁症,必须教。
器械组装:魔械坏了不用等匠人,自己就能修。
急救包扎:战场上多活一秒都是命。
我还加了个“契约精神课”。
拿五星好评体系当案例讲。
“你说的话,做的事,都会留下记录。”
“做得好,别人愿意跟你合作。做不好,没人接你单。”
第二天早朝,我把《魔族新生代培育纲要》递了上去。
赤燎站在旁边翻了两页,眉头皱着。
“孩子们能坐得住?”他问。
“坐不住就站着。”我说,“跑累了自然想歇,歇的时候正好听课。”
玄烬看完,在卷尾批了个“准”字。
红印落下那一刻,我心里那根弦总算松了一截。
启明塾选址在旧演武场东侧,原本是堆放废弃兵器的地方。
第三天就开始动工。
魔兵们拆墙搬石,女匠人们画教学图腾,连厨房的人都来帮忙刷墙。
第一堂试点课定在七日后。
报名人数超了预期。
原计划收三十人,结果送来一百零七个。
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六。
有贵族子弟,也有荒原捡回来的孤儿。
开课那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教室墙上贴着手绘大表:每日课程安排、值日名单、奖励积分榜。
黑板是我用黑曜石打磨的,能擦能写。
第一个科目是“食物热量认知”。
我把几种常见魔肉摆上台:角鹿腿、岩蜥尾、风禽翅。
点火,计时,观察燃烧时间。
让孩子们记录数据,最后投票选出最耐饿食材。
一开始乱哄哄的。
有的孩子拿着炭笔不知道怎么写,有的直接用手抓肉尝。
我也没急。
让他们吵,让他们试。
等到结果出来,发现角鹿腿烧得最久,全班一起欢呼。
下课后,一个老战士冲进来,抱着个小娃娃就质问:“你要毁我孙儿根基?!”
身后还跟着几个家长,脸色都不太好。
我认得他。
边境巡逻队退下来的,一身伤疤,脾气硬得很。
我没辩解,只请他们留下来看下一节课。
这节是“基础符号识别”。
我把常用符文简化成图形,配上生活例子。
比如火焰符画成火锅,水流符画成汤勺。
孩子们边念边画,像玩游戏。
老人盯着自己孙子,看他一笔一划写出“火=热”,又在下面画了个正在冒烟的脑袋。
“他说……脑子烧开了。”我翻译。
老人嘴动了动,没说出话。
课后我把一份报告递给他。
“您孙子今天记了七条笔记,比您当年军营考核还多。”
他低头看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又抬头看教室里其他孩子围在一起讨论哪种肉最扛饿。
很久才说了句:“……倒也不蠢。”
一周后,第一批“小讲师”上岗。
就是那个曾在集市教老人打电话的少年,现在站上了讲台。
他讲的是“通讯符文基础原理”,手里拿着手机模型比划。
台下坐满了同龄人,听得眼睛发亮。
还有那个穿红鞋的女孩,带着一群孩子练体能操。
动作简单,节奏强。
“一二三甩手!四五六抬腿!”
操场上传来整齐口号声。
我安排了家属开放日。
让父母们亲自来看孩子上课。
一位母亲看到女儿背出《魔能守恒三定律》,当场哭了。
“她说她想造不会炸的魔炉……”她拉着我的手,“这可是咱家三代第一个识字的。”
消息传开,报名人数又涨了一波。
边境巡逻队派人来问,能不能送几个小崽子学地图测绘。
西区厨房也申请派员进修“辣汤标准化流程”。
赤燎来巡视过一次。
看完课程表,他问:“能不能加一门战场急救?”
我说当然可以。
他当场下令,今后派驻学堂的护卫魔兵,每人配发智能手机,方便联络。
这天下午,我正在新教室检查桌椅高度。
袖子里揣着下一期课程计划。
“青少年心理健康引导”写了满满三页。
怎么应对暴怒,怎么处理同伴矛盾,怎么表达情绪。
我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安静点的房间做咨询角,门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赤燎。
他手里拎着个木箱,放在讲台上打开。
里面是一摞手工做的尺子,刻度清晰。
“给孩子们用的。”他说。
“别拿剑比长短了。”
我笑了:“谢谢。”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
“下个月……我能来听一节契约课吗?”
“随时欢迎。”
他走了。
我拿起一把尺子,量了量黑板离地的高度。
刚好。
窗外,一群孩子正围着新装的沙盘指指点点。
那是我让人做的简易城市模型,用来教空间认知。
一个小男孩踮脚按动机关,东南角立刻亮起红光。
“这里该修路!”他喊。
其他人凑过去看,七嘴八舌开始讨论。
我站在讲台边,摸了摸口袋里的课程表。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空着的座位上。
等着下一个孩子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