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女举着那幅炭笔画问我能不能参赛,我笑着点头说当然可以。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转身就跑,边跑边喊“能参展啦”,声音在花园里一路飘远。
我低头继续改积分制度,新增的“家属参与奖”还没写完,玄烬忽然开口:“集市清场了。”
我抬头。他放下奏折,站起身,披风垂落,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知道他意思。昨天定的《我们想要的家》主题展,今天开张。
我合上本子,把笔往袖子里一塞,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去摆摊。”
赤燎已经在广场等了。他站在一根石柱旁边,背挺得笔直,眼神盯着前方一块空地,像是在盯敌情。
我走过去:“布展顺利吗?”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抬手指了指左边。
三个木架子支好了,上面挂着画。最显眼那张就是小婢女送来的那幅——我和玄烬站在高台上,底下全是人,天上飘着五星和一个绿色骑车小人图标。旁边还贴了张纸条:作者,小芽,六岁,爱吃辣汤。
右边搭了个棚子,写着“魔族新衣坊”。再过去一点是“智能生活馆”,桌上摆着十几块黑曜石板,屏幕亮着。
“手机都充好电了?”我问。
赤燎点头:“昨晚熬到子时,全激活了。”
我走过去拿起一块。触屏滑了一下,弹出主界面:通讯、积分、外卖、晨操教学、新闻播报。
我点开语音助手,对着它说:“嘿,小魔,播放今日新闻。”
机械女声响起:“今日魔界要闻:晨练报名人数突破八百,瑜伽课名额已满;西区厨房红油汤产量提升三倍;厉敖囚室监控显示,其连续五日拒绝进食,情绪稳定。”
赤燎皱眉:“这玩意儿连监牢都能报?”
“当然,”我说,“信息透明才能杜绝谣言。”
这时人群开始聚拢。有老魔族拄拐来看热闹,也有年轻魔兵挤在前面盯手机。
一个穿旧式皮甲的老铁匠站在新衣坊前,嘀咕:“花里胡哨,打架还得靠拳头。”
我听见了,没反驳,反而拉开帘子走进去,拿出一件改良战袍。
“您看这个。”我把衣服展开,“外层鳞片是淬火钢丝织的,防砍;内衬加了软棉,不磨皮;腰带用活扣,受伤了能快速脱。”
老铁匠凑近摸了摸,又扯了扯肩部连接处。
“……倒是结实。”他嘟囔。
“试穿呗。”我把衣服递过去,“免费定制,不合身我们改。”
他犹豫一下,接过衣服进去了。
几分钟后他走出来,身形利落了不少。围观的人开始拍照,手机闪光灯噼里啪啦响。
“哟,老张头还挺帅!”有人喊。
老铁匠咳嗽两声,假装不理,可脚步明显轻快了。
我又走到智能生活馆这边,看见赤燎正盯着一套铠甲看。那是他常穿的款式,现在肩膀加了缓冲垫,腰部收窄,背后绣了个火焰徽记。
“我说怎么眼熟。”我走过去,“这不是你摔断腿还硬撑着穿的那套?”
他立刻收回视线:“……只是看看。”
“试一下?”
“不必。”
“八折优惠,仅限今天。”
他沉默几秒:“……别让别人看见。”
“放心,我给你拉帘子。”
他进去换了。出来时整个人线条顺了,不像之前那样笨重。他活动了下肩膀,没说话,但眼神松动了。
一个少年魔兵怯生生上前,指着角落一双黑色鞋子:“这……真能让跑得更快?”
“来试试。”我拿鞋给他换上。
他绕场跑一圈回来,喘着气:“轻多了!脚底像踩着风!”
周围人鼓掌。赤燎默默记下了鞋款编号。
这时一位老医者拄骨杖路过,冷笑:“穿得再好看,能治病吗?”
人群安静了一瞬。
我走过去:“您说得对,衣服不能治病。但这个能。”我打开手机,调出“魔界名医数据库”,输入症状关键词,“叮”一声跳出三位医师地址和患者好评率。
“以前找大夫靠打听,现在靠数据。”我说,“您要是上线接单,我能给您置顶推荐。”
老医者愣住,半晌说:“……倒也不是不行。”
他接过手机翻了几页,眉头慢慢松开。
越来越多魔族围上来体验。有人下载晨操视频,有人绑定积分账户,还有人当场下单订制新衣服。
一个小女孩踮脚问:“阿姨,我能把我爹的角包起来吗?他说扎人。”
“当然,”我说,“还能做成可拆卸的,吃饭时摘下来。”
她欢呼着跑去找爹。
傍晚,我在高台讲话:“咱们魔族,骨头硬,心也热。改衣服、用手机,不是为了变成谁,是为了活得更痛快!你喜欢纹身,就把魔契图腾做成潮流贴纸;你喜欢吼战歌,就把摇滚节奏编进号角里——新和旧,从来不是敌人。”
话音落下,掌声响起。
一名女魔匠当场撕下旧披风,用熔炉边角料打出一枚金属胸针,样式是q版玄烬头像,底下刻字:“我家暴君我骄傲”。她别在胸前大步离开,背影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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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烬灭城灯火渐明。几座高塔顶端的古老符文灯阵,今晚闪烁的频率竟与某首流行曲节拍同步。
我站在广场中央,看着人流穿梭于传统摊贩与现代装置之间,手机握在手里,屏幕还亮着。
玄烬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我身后,递来一杯温茶。
“你说的‘融合’,就是让他们自己选?”他问。
我接过茶,点头:“对。就像你允许我把五星好评挂上高墙。”
他低笑一声:“只要不飞进奏折堆就行。”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那可不一定哦,尊上。”
他看着我,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
远处传来音乐声,是魔族自己改编的战歌,加入了鼓点和电子音效。有人开始跳舞,动作粗犷却欢快。
一个小孩跑过来,举着新买的运动鞋问我:“姐姐,明天还教跑步吗?”
我说:“明天教跳绳。”
他欢呼一声,转身就跑。
赤燎走过来,低声说:“边境巡逻队申请全员配发智能手机。”
“批。”我说。
他又说:“还有……那个鞋,我也要一双。”
我笑了:“早给你留了,加大码,防滑底。”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脚步却比平时轻快。
我喝完最后一口茶,把杯子放在旁边桌上。
手机震动,弹出一条通知:创意大赛投稿新增三百二十七件,热门作品《我妈的新裙子》获赞破万。
我点开看,是一幅彩绘:中年女魔族穿着带拉链的束腰长裙,脚踩短靴,站在厨房炒菜,墙上贴着“今日最佳”评分表。
画面右下角写着:她说,做饭也要有仪式感。
我正要回复点赞,玄烬忽然伸手,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轻。
我说:“你刚才那句话,我可以录下来当彩铃吗?”
他收回手,淡淡道:“敢用就试试。”
我立刻打开录音功能。
他转身就走,步伐很快。
我追上去,举着手机喊:“尊上留步!说句话!随便什么!”
他不停步,只抬起一只手。
我盯着那只手,突然发现他小拇指上戴着一枚极小的金属环——是今天展览里卖的同款q版胸针缩小版。
我愣住。
他走入夜色,背影笔直。
我站在原地,手机还举着,录音界面闪着红光。
广场另一边,一个年轻魔兵正教老魔医用语音助手。
“您说‘打电话给儿子’就行。”
老医者清清嗓子,对着手机说:“打电话给儿子。”
手机应声拨出。
周围人哄笑鼓掌。
我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明天要去学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