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袁绍定幽之策(1 / 1)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春,邺城大将军府内,气氛凝重如铁。

袁绍高踞主位,身着华贵的紫袍玉带,面如冠玉,三缕长髯飘洒胸前,眼中却闪烁着志得意满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短短数年,他凭借四世三公的显赫门第与个人手腕,已据有冀州全境、青州大部、并州部分,带甲数十万,钱粮堆积如山,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隐然已是天下实力最强的诸侯。

堂下,分列两旁的,正是他引以为傲的智囊团。左侧以田丰、沮授为首,二人皆面色肃穆,气质沉凝;右侧则以郭图、审配、逢纪、许攸等为代表,或目光闪烁,或神情倨傲。

“诸位先生,”袁绍声音洪亮,回荡在宽敞的大厅内,“辽东黄超,本黄巾余孽,乘公孙瓒洛阳勤王之际,窃其根基,今已坐拥幽州全境。此獠不除,吾寝食难安!今日召集群贤,便是要议一议,如何对付这辽东豺狼?”

话音刚落,沮授便率先出列。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目光锐利,以战略眼光长远、性情刚直著称。“主公,授有一言,望主公静听。”

“讲。”

“当今之世,汉室倾颓,海内分崩。主公据河北形胜之地,拥百万之众,挟三州之资,此诚争霸天下之基也。然欲成大事,必先正名。天子蒙尘于长安,后辗转至河东,主公若能遣精兵迎回天子,奉迎至邺城,则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握天下大义名分!届时,以天子诏令讨伐不臣,名正言顺,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继续剖析:“黄超新得幽州,虽败公孙瓒,然公孙瓒暴虐,其地疮痍未复,民心未附。我军新定冀、青、并,虽地广人众,然连年征战,亦需休整。幽州边鄙,民风彪悍,又有乌桓、鲜卑、高句丽环伺。当此之时,与其急攻硬打,不若外结诸胡,内修政理,广积粮,高筑城,缓称王。遣使厚赂鲜卑、乌桓诸部,许之利,使其牵制黄超北疆;同时,励精图治,囤积粮草,训练精兵。待我河北元气尽复,兵精粮足,而幽州或因胡患疲敝,或因内政失和,时机成熟,再联合诸胡,数路并进,则幽州可一举而定!此乃万全之策,稳扎稳打之道。”

沮授的策略,核心在于“缓”与“势”,强调政治名分与长远布局,确是老成谋国之见。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堂上不少人暗暗点头,田丰更是出言附和:“公与(沮授字)之言,深得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之精髓。幽州黄超,非公孙瓒可比,其能败公孙,定幽州,必有过人之处。轻敌躁进,恐有不测。”

然而,另一边的郭图,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容貌俊雅,但眼神流转间总带着几分谄媚与算计。待沮授说完,他方不紧不慢地出列,先对袁绍深深一揖,然后朗声道:“主公,沮授之论,看似稳妥,实则迂阔,坐失良机!”

“哦?公则(郭图字)有何高见?”袁绍挑眉。

“高见不敢当,唯知兵贵神速,机不可失!”郭图声音提高,“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幽州与我冀州毗邻,黄超坐大,便如猛虎在邻,随时可扑噬我境!岂能徐徐图之?”

他向前一步,语气更加激昂:“正因幽州其新经战乱,黄超初定,根基最是不稳!公孙瓒虽暴,其实力与统兵打仗的能力有目共睹,然其主力多丧于辽东军之手,黄超岂能毫无损伤?其所谓‘大胜’,必也是惨胜!此刻幽州,兵疲将寡,仓廪空虚,民心惶恐,正是最虚弱之时!反观我军,携大胜之威,兵锋正盛,粮草丰足,士气高昂!此消彼长,天赐良机也!”

他见袁绍眼中露出赞同之色,更是趁热打铁:“再者黄超手下无大将,无优秀谋士!观其麾下,田豫、赵云、苏嫣之辈,或降将,或女流,一群无名之辈,岂能与颜良、文丑、鞠义、张郃等世之名将相提并论?其谋士张谦、孙瑾之流,名声不显于中原,焉能比田丰、沮授、许攸诸位先生?以我河北猛将谋臣之盛,击彼边地疲敝之师,正如以石击卵!”

郭图最后抛出了最具诱惑力的筹码:“主公!幽州之地,盐铁之利甲于天下!辽西、辽东更有无数草场,盛产良马!此乃争霸天下之至宝!冀州虽为粮仓,然无盐铁无以铸兵甲,无战马无以建铁骑!只要拿下幽州,主公便可坐拥河北最富庶的两大州,要粮有冀州,要兵有幽州,要马有幽州,盐铁无忧,兵甲自足!届时,休养生息一两载,提百万雄师南下,曹操、吕布、袁术、刘表之辈,皆如土鸡瓦犬,弹指可破!王图霸业,何愁不成?若待黄超恢复民生,整顿军备,将幽州经营得铁桶一般,再想攻取,难矣!”

袁绍听着,心中早已翻腾。他本就是好大事功、自视极高之人。迎回天子?哼,他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声望之隆,几可比拟皇室,何须借一个颠沛流离的稚子皇帝来增加威望?那只会束手束脚,反受其制!郭图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快速拿下幽州,补齐盐铁战马的短板,然后以绝对实力碾压南方诸侯,这才是他袁绍应该走的霸业之路!至于风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黄超不过是螳臂当车!

“公则之言,甚合吾意!”袁绍抚掌而笑,眼中尽是对郭图的赞赏,“大丈夫行事,当雷厉风行,岂能效腐儒坐而论道,贻误战机?幽州,必取之!而且,宜早不宜迟!”

田丰见状大急,出列力谏:“主公!郭公则之言,乃匹夫之勇,侥幸之谋!黄超能败公孙,绝非侥幸!其军容整肃,号令严明,绝非寻常之师!且幽州新附,彼必以守为主,凭坚城以耗我师。我军若仓促北上,粮道绵长,塞外胡骑态度不明,一旦战事迁延,南面曹操、吕布岂会坐视?届时腹背受敌,危矣!万望主公三思,采纳沮授之策,先正名养威,缓图进取!”

“够了!”袁绍脸色一沉,不悦道,“元皓(田丰字)!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诸将听令!”

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田丰和沉默不语的沮授,开始点将布置:“颜良,着你率本部精兵五万,进驻雁门郡,盯紧代郡田豫部。”

“末将领命!”虎背熊腰、声如洪钟的颜良出列。

“文丑,率兵五万守常山郡,警惕涿郡赵云部动向,同时策应中山、河间。”

“喏!”与颜良齐名的猛将文丑慨然应诺。

“鞠义,你善练兵,尤精先登,领兵五万驻中山郡,广募勇士,多加操练,以为北伐先锋!”

“张郃,河间郡交给你,率兵四万,务必保证渤海侧翼安全,并监视青州北部。”

“高览,渤海郡乃我粮仓重地,亦是通往幽州要冲,着你领精兵三万镇守,加固城防,广积粮草,随时听候调遣!”

“其余诸将,各归本部,整军备武,囤积粮草,待秋高马肥,便是我大军北定幽州之时!”

一番部署,雷厉风行,尽显袁绍意图以泰山压顶之势,从西、南两个方向压迫幽州的战略意图。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至于诸位先生,”袁绍目光扫过谋士队列,“还望群策群力,细化方略。散了吧。”

众人行礼告退。沮授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看了袁绍一眼,默然转身。田丰则是重重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待众人散去,郭图却并未离开,反而凑近袁绍,低声道:“主公,图尚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哦?公则还有何妙策?”袁绍心情正好。

郭图做出忧心忡忡状:“主公,今日议事,沮授似乎颇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沮授一向以智略深远自许,今日却极力主张缓攻,甚至要主公去迎那无用的天子,岂非怪事?”郭图压低声音,“图斗胆猜测,沮别驾或许并非全然为主公着想。”

袁绍眉头一皱:“此言何意?”

“主公请想,沮授在河北威望甚高,其家族亦颇有势力。他力主缓攻,甚至结交胡人,是否想借此巩固自身在河北的地位,延缓主公一统北方的步伐,以便待价而沽?再者,”郭图声音更轻,几如耳语,“黄超崛起于辽东,与河北隔绝,然其手段了得,焉知没有暗中结交河北权贵?沮授与其是否有些过于‘谨慎’了?”

这话极为阴毒,没有实质证据,却专门挑动袁绍对权臣的猜忌之心。袁绍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本就对沮授今日“忤逆”自己有些不快,此刻经郭图一撩拨,疑心顿起。是啊,沮授今日为何如此反对?是真的为大局考虑,还是别有用心?

“嗯公则提醒的是。”袁绍缓缓道,“沮授是有些恃才傲物了。他掌管的并州部分军务及后勤调配,你先接手一部分,让他专心做谋士之职吧。”

“主公英明!”郭图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恭敬,“图必竭尽全力,为主公大业效劳!”

数日后,袁绍的命令下达,沮授的实权被悄然剥离,转到了郭图手中。沮授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袁绍定是听信谗言对自己起猜忌了。他心灰意冷,试图求见袁绍解释,却屡次被拒。愤懑之下,沮授称病辞官,欲返回家乡鉅鹿。

这一举动,在郭图添油加醋的渲染下,更被袁绍视为负气要挟,勃然大怒,不仅不准其辞官,反而下令将沮授软禁于邺城府邸,实际上剥夺了其全部职权,形同囚犯。河北一位顶尖谋士,就此被内部倾轧打入冷宫,消息传出,河北士人暗自叹息,许攸、逢纪等与郭图亲近者则弹冠相庆。

而这一切,都被辽东潜伏在邺城的细作,详细记录,通过秘密渠道,火速送往幽州蓟城,摆在了黄超的案头。

黄超看完密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袁本初,刚愎自用,外宽内忌,果如史书所载。郭图,跳梁小丑这倒省了我不少力气。”他看向身旁的张谦,“不过,光让沮授失势还不够。袁绍麾下谋士,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郭图谄而能妒,他们自己就会斗起来。我们,不妨再添一把火。”

“主公之意是?”张谦问。

黄超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许攸贪财,其家族在邺城及冀州多处,必有劣迹。审配掌管邺城律法,刚正严厉,最恨贪腐。派人,去仔细帮审配查一查许攸的子侄、门客,证据要确凿,然后,‘不经意’地送到审配手上。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邺城内部有人不满许攸,暗中举报。”

张谦会意:“主公妙计。审配得此证据,必不会容情。许攸家族受难,必向袁绍求情。以袁绍的性子,正忙于备战,岂会为许攸家事费心?反而可能斥责其德行。许攸受此大辱,又见袁绍偏听郭图,冷落沮授,岂能不心生异志?”

“不错。”黄超点头,“许攸此人,才智有余,节操不足,受此刺激,叛投曹操几乎是必然。曹操也该动一动了。袁绍想安心北伐?我偏要让他的后院,先起火!”

一场针对袁绍谋士集团的隐秘离间与催化行动,在黄超的授意下,悄然于繁华的邺城阴影中展开。而袁绍,正沉浸于调兵遣将、筹备五十万大军一举踏平幽州的宏伟蓝图之中,对即将从内部和侧翼袭来的风暴,尚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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