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通过电报传到北京时，已是三日之后。齐盛暁税蛧 更歆蕞筷养心殿内，光绪帝手持电文，面色惨白如纸。
“反了，真的反了”他喃喃道，电报纸从颤抖的手中飘落。
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几乎在同一日，六百里加急从关外飞驰入京：
“光绪二十一年一月三日，俄夷马步军两万余，分三路越黑龙江。一路攻瑷珲，一路袭呼玛尔，一路绕道蒙古犯海拉尔。我守军兵力单薄，节节败退。俄军宣称，为‘保护远东俄侨安全’，需‘临时进驻’吉林将军辖境”
“啪！”光绪帝眼前一黑，踉跄跌坐在御座上。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
主战派、主和派互相指责，声嘶力竭。
有御史痛哭流涕，痛陈“列祖列宗江山不保”；有大臣面如土色，建议“速与俄夷议和，割地赔款亦在所不惜”。
而在天津的俄国领事馆内，领事喀西尼正举杯与几位欧洲同行谈笑风生：“先生们，看来我们赌对了。这个帝国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现在正是获取我们应得利益的时候。”
英国公使窦纳乐微笑回应：“只要你们俄国的胃口不要太大，影响到长江流域的贸易，伦敦乐见其成。
法国公使施阿兰更是直言不讳：“你们最好把满洲变成第二个印度，而我们或许可以在南方获得一些补偿？”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华夏。上海租界的报纸用特大号铅字刊登：“南国举义旗，北疆逢豺狼。大清王朝末日将至？”
江南士绅窃窃私语，江淮淮军旧部暗中串联，连远在合肥乡间的李鸿章，也在书房中对着地图久久伫立。
数日后，合肥磨店乡，李氏旧宅的书房里，李鸿章披着厚厚的貂裘，正就著烛光细看一封密函。窗外是光绪二十一年正月的寒风，屋内炭火噼啪，却掩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灼热气息。
“广州事起后半月，桂林新军一营哗变，占领军械局，宣布‘桂人治桂’”
“重庆府十二月廿九，哥老会聚众数千，焚毁厘金局，知府逃往成都”
“福州船政学堂学生三十余人，乘夜夺取‘琛航’号运输舰，驶往台湾基隆”
密函末尾还有一行小字：“皖北寿州、皖南芜湖，皆有会党暗中串联，张贴反清檄文者日增。”
李鸿章放下信纸，缓缓靠进太师椅中。烛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提起朱笔，在墙上的巨幅舆图上一一标注：广西、四川、福建、安徽、湖南。五处朱红，如同五道伤口，在这个古老帝国的躯体上渗出血来。
“比历史上整整早了六年。”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听不出是忧是喜。
作为“张盛”的那部分记忆在翻涌。真实的1895年，甲午惨败，《马关条约》的屈辱才刚刚开始发酵，阁鸣的火种还要在海外酝酿多年。
而如今，黄海一战的胜利非但没有巩固这个王朝，反而加速了它的崩解，胜利撕开了“天朝上国”最后的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中枢的无能与腐朽。
自己提前布局现在见到了成效，这总比自己直接和朝廷对立要强不少。
“也好。”李鸿章突然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真能成事，倒省去了自己诸多的麻烦从而能够从容布局。此时，离一战还有二十年。”
他的目光越过地图，望向虚空。那个遥远时空的记忆告诉他，1914年的欧陆将燃起滔天战火，列强无暇东顾。若华夏能在此之前完成内部的集成与初步工业化。
敲门声轻轻响起。管家李福端著一碗参汤进来，低声道：“老爷，天津来的电报。”
李鸿章接过电报纸，扫了一眼，是周馥的密电：“北洋三镇奉旨北上御俄，日行不足十里，沿途索要粮秣无度。朝中催促进兵之使，已被丁、刘诸将以‘军械未齐、粮台不备’为由挡回。”
“呵呵。”李鸿章将电报凑近烛火，看着纸张卷曲焦黑，“还算明白人。”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寒风涌入，吹得烛火摇曳。远处村落灯火零星，更远处则是沉沉的黑暗。
但这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萌动，不仅仅是那些举事的阁鸣谠，还有各省督抚的观望，士绅的焦虑，甚至普通百姓对朝廷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怨愤。
北京的冬天，比合肥寒冷十倍。
养心殿里，炭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君臣心头的寒意。
光绪帝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已经连续七日在殿中召集军机、总理衙门议事，而结果除了争吵，别无他物。
御案上堆积的奏报触目惊心：
吉林将军长顺八百里加急：“俄夷已占瑷珲、墨尔根，兵锋直指齐齐哈尔。我军械窳劣，兵无战心，请速调北洋劲旅赴援，迟则吉省不保！”
两广总督谭钟麟从佛山发来的奏折字字泣血：“粤省匪势猖獗，新军多与逆党暗通款曲。请饬闽浙、湖广派兵会剿，并拨饷银二百万两以充军资。”
而最让光绪帝手抖的，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密奏。
这位素以精明著称的疆臣在奏折中看似忠恳，实则绵里藏针：“今南方数省同时骚动，非寻常匪患可比。若一味以剿为主，恐激起大变。臣愚见，当剿抚并用，且各省情势不同，宜责成督抚相机处置，中枢遥为节制即可”
“相机处置？遥为节制？”光绪帝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张之洞这是要朕放权！他们一个个都想学李鸿章吗？！”
荣禄站在下首，面色同样难看。他刚刚得到消息，自己派去“协助”北洋三镇北上的心腹，连军营都没进去，就被一句“军事重地，闲人免入”挡了回来。
“皇上，”荣禄硬著头皮奏道，“当务之急，是催促进兵。俄夷在北，逆党在南，若南北不能兼顾。”
“如何兼顾？”光绪帝突然暴怒，“北洋六镇，三镇北上走了五天还没出直隶！另外三镇分成七股南下，每一路不过千余人，这能剿什么匪？李鸿章！都是李鸿章留下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