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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字字如刀、帝王怒(1 / 1)

李鸿章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深知,这位年轻皇帝看似支持改革,实则权力欲极强,且心胸并不宽广。太后这座大山倒了,他正要大权独揽,岂能容忍自己这个汉臣手握如此重兵,并在地方进行如此深度的“违规”操作?这已触及了皇权的逆鳞!

形势急转直下,容不得半分犹豫。送走信使,李鸿章立刻回到了戒备森严的督署,紧闭房门,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发出。

“即刻密电左冠廷(左宝贵)!”他对心腹幕僚吩咐,声音低沉而迅疾,“令其率北洋第二镇一万二千人,以野外拉练、构筑工事为名,秘密离开南苑大营,星夜兼程,移驻至京城西郊香山、碧云寺一带隐蔽待命!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再电聂功亭(聂士成)!命其亲率新编北洋第五镇主力八千人,同样以演习名义,自天津秘密北上,与左宝贵部于京西汇合,互为犄角!行动务必隐秘,昼伏夜出,避开主要官道!”

这是预防最坏情况的军事部署。将两支最具战斗力的部队秘密调至京城脚下,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在皇帝可能采取的极端手段下,拥有自保和反制的能力,确保自身安全和北洋体系的稳定。这是赤裸裸的武力威慑,是行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

张盛毕竟不是李鸿章,他对满清没有好感,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甲午大战在即,满清统治还不能倒,只有在甲午一战打败日本,打疼日本,震慑列强,他才能腾出手来安排满清皇族事宜!

“还有,”李鸿章目光冷冽,“派人火速前往天津卫大沽口和威海卫军港,持我密令,面告丁汝昌、邓世昌、林泰曾等管带:水师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弹药上膛,人员枕戈待旦!严密监视海上任何异动,尤其是日本舰队的动向!同时”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绝,“告知他们,在‘特殊情况’下,若察觉‘济远’管带方伯谦有畏敌、避战乃至通敌之嫌,或试图扰乱军心、抗拒命令,丁汝昌有权当即将其架空,并实施逮捕!若遇抵抗,可采取必要措施!”

对方伯谦的安排,源于李鸿章(张盛)融合的记忆中对这个人在未来黄海海战中表现的深刻不信任。在如此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允许水师内部存在任何不稳定因素。

一道道密令,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动着数万大军和一支庞大舰队的神经。整个直隶乃至山东的北洋势力,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收到指令后,开始悄然高效地运转起来。战争的阴影尚未从海对面扑来,权力的寒流却已从紫禁城先期而至。

安排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李鸿章独自坐在书房内,烛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却坚毅无比的脸庞。窗外,万籁俱寂,但他知道,在这寂静之下,是无数人马调动的脚步声,是战舰锅炉升火的轰鸣,是命运齿轮加速转动的刺耳摩擦声。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整齐的朝服,顶戴花翎一丝不苟。

“备轿。”他平静地吩咐,“进京。”

是福是祸,总要面对。他倒要看看,这位亲政未久、羽翼未丰的年轻皇帝,究竟要如何处置他这个手握重兵、关系国运的“曹操”!这场君臣之间的博弈,其凶险程度,或许并不亚于即将到来的对日战争。

天津的夜色尚未褪尽,李鸿章便已穿戴整齐,乘着绿呢官轿,在一队精锐淮军亲兵的护卫下,沉默地驶向紫禁城。轿子颠簸,他的心境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他早已不是那个对皇权抱有幻想的传统臣子,灵魂深处来自后世的张盛,让他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有着超乎时代的清醒。

皇极殿内,依旧是那般庄严肃穆,蟠龙柱高耸,御座空悬,等待着它的主人。然而,今日殿内的气氛,却与往日迥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粘稠的压抑和躁动。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但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嫉或恨,或忧或惧,都如同无形的针芒,聚焦在那个独自站立在勋贵班列最前方,闭目养神的老臣身上,李鸿章。

没有预想中的单独召见,光绪帝直接选择了大朝会。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皇帝要在满朝文武面前,公开敲打,甚至审判这位功高震主的北洋大臣。

“皇上驾到”御前太监尖锐的唱喏声划破殿内的寂静。

光绪帝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升座,年轻的脸上刻意板著,试图营造出天威难测的威严,但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

“众卿平身。”光绪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

例行公事的奏对草草而过,所有人的心都悬著,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果然,在短暂的沉寂后,光绪帝没有给任何人缓冲的余地,目光如电,直射李鸿章:

“李鸿章!”

“臣在。”李鸿章缓步出列,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朕近日,闻听诸多骇人听闻之奏报!”光绪帝开门见山,语气森然,“尔未经朝廷明旨,未循祖宗法度,私自于直隶、山东等地,大肆招兵买马,编练新军,竟至七镇之巨!拥兵七万五千余众!更擅自在安徽,与美夷私相授受,广开厂矿,修筑铁路,几将安徽视为尔之私产!李鸿章,尔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可还有我大清朝的纲常法纪?!”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直接将“拥兵自重”、“目无君上”、“擅权跋扈”的罪名,抛了出来!

皇帝话音甫落,早已按捺不住的帝党官员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出列,群起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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