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时候，林逸让老爷子眼前一亮，默许了他的一切作为。
而今年，又是一年春节。
这次，会怎么发展？
林逸不敢笃定。
但他知道，日子只会越过越亮堂。
“三哥！”
贺伟强跨步上前，林逸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么晚了，还送我？”
“嗨，哪的话！”
贺伟强咧嘴一笑，呵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散开，“这算啥，天再黑我得送你到院门口。”
林逸笑了笑，“等到了，你直接开车回家吧。”
“家里离这儿不远，初二再过来，这阵子好好陪陪爸妈。”
“你们这些年，聚在一起的时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贺伟强是京郊土生土长的，离这条老巷子不过两三里路。
大年三十，本该一家人围炉守岁，他却还在替林逸跑前跑后。
林逸让他回去，陪家人吃顿热乎饭。
“好，三哥！”
贺伟强眼眶一热，声音哑了。
两人并肩走出车棚。
此时，马建成还在东北出差。
这些天，全靠贺伟强一个人，扛着安保的活儿。
林逸心头一动。
年一过，得把安保排班改了。
三人轮值，轮流歇息。
毕竟人又不是机器，总这么硬撑，迟早撑垮。
他坐进车里。
四合院内，只余下唐雪芸和江鸿承两人。
不过稍晚些，周铁柱和他儿子会从御膳坊赶过来，陪江鸿承和唐雪芸守岁。
御膳坊前天就停了业，可江鸿承亲自炖了几个费工夫的老菜。
料不够，就在后厨先备好，热一热拎到这儿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
林逸一点不愁。
有周铁柱在，这顿饭就是整座京城最顶的宴席。
他那手活儿，不是吹的。
再说，他们家也不差那几口肉。
“嗡——”
车缓缓启程，雪粒子簌簌打在窗上，贺伟强开得极慢。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稳。
“三哥，到了。”
巷口处，贺伟强轻声说道。
林逸望了眼黑漆漆的巷子，摆摆手，“行了，你就停这儿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他推开车门，踏进雪里。
不把车开进院内，是规矩。
院里住的，不止是亲戚，还有些身份不一般的老面孔。
太招摇，不合适。
他一步步往里走，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
远远地，瞧见院门前站着个人影，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身形……
是他的大哥，林峰！
“林逸，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了快一个小时！”
林峰一见人，立刻迎上来，脸上冻得发紫，却笑得朗亮。
一把攥住林逸的手臂，像小时候护着弟弟那般。
林逸微微一怔。
这人……真转性了？
看他冻得发抖，却硬撑着不走，林逸心里那点隔阂，悄然松动。
他轻声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哈哈！”
林峰眼眶一亮，拽着他就往里走，“老爷子都等急了，快进去吧！”
“嗯。”
林逸点点头，没挣开，跟着他走进院门。
他们之间谈不上深仇，不过是利益牵扯，嘴上呛几句罢了。
他重活这一世，只为一件事。
不让林家垮，不让父亲熬到心灰意冷，黯然离世。
他要扭转命运。
可前提是，家不能散。
如今大哥主动示好，他也没必要摆谱拒之门外。
一家人，本就该抱团取暖。
只有同心，才走得远。
他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小时候，院里孩子打架，是大哥把他护在身后。
长大后，人心变了，情义淡了。
可血，终究是热的。
跨过影壁，后院的灯火透了出来。
父亲林卫国、大伯林卫邦，正陪着老爷子说笑。
一派祥和，半点火药味都没有。
更让林逸意外的是……
大伯看向父亲的眼神，竟带着几分敬重，甚至……温柔。
他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了什么。
“爷爷，林逸来了！”
林峰朗声一喊，院内三道目光瞬间聚焦。
老爷子望见两兄弟并肩而立，眼角皱纹骤然舒展，喉头滚动，声音微颤，“好！好啊！”
“我林家出了两个麒麟儿，还愁家业传不下去？！”
林逸看着老人激动得发抖的手，忽然懂了……
这一幕，老爷子等了太久太久。
今天，怕是他这辈子最痛快的一天。
哪个老人不盼着儿孙绕膝，和睦相守？
谁又乐意看着，自家兄弟反目成仇？
没人愿意的！
“爷爷，过年好！”
林逸也笑了，笑得发自内心。
“好！好好！！”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林卫国望着林逸，微微颔首，眼里藏着一丝释然。
他真怕这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开。
到他这把年纪，家族的命比什么都重。
“林逸，真是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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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林卫邦几步跨上前，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眼神真挚，“有事，甭自己扛，记得找大伯！”
林逸比他还高半头，可没躲，只轻轻点头，“谢谢大伯！”
这一声大伯，不只是称呼。
是这个家，终于要回暖的信号！
“老爷子等你很久了，快去他那儿吧。”
林卫邦笑得满脸皱纹。
“谢谢大伯！”
林逸回以一笑，迈步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开口道：“爷爷，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
“哈哈！你这臭小子，还是老样子！”
老爷子朗声大笑，根本没在意时间，抬手轻轻拍了拍林逸的胳膊，“你来得再晚，我也乐意。”
“委屈你了。”
老爷子压低声音，语调沉了沉。
“爷爷，家和才能万事兴。”
林逸面不改色，笑意仍如春风拂面，“一家人，不计得失，才走得远。”
“好！好一个家和万事兴！”
老爷子声音微颤，眼眶发热。
谁曾想，那个曾经被指为不成器的孙儿，竟深藏不露？
步步为营，连他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暗暗叫绝。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饭！”
老爷子一挥手，豪气干云。
众人围坐圆桌，林逸的母亲与大伯母也落了座。
热腾腾的饭香裹着亲情，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林逸一愣。
今天这桌菜，比去年丰盛了不止一倍。
老爷子瞥见他的表情，笑得开怀，“现在日子好了，菜不兴省着了，多上两道，图个喜庆。”
“哈哈，说得对！”
林逸笑着应和，心里却明镜似的。
这份体面，没少老爷子的暗中运作。
他心头一暖。
能让那对父子低头，比什么都难。
可他不恨，也无需恨，毕竟血浓于水。
一家人，何必争那点面子。
“林逸，我敬你一杯。”
林峰端起酒杯，语气坦然。
“大哥，该我敬你才是！”
林逸连忙起身，举杯轻碰。
“叮——”
清脆一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林……”
林逸刚想开口，林卫邦已端杯站起，他抢先一步，“大伯，我敬您。”
“啊？！”
林卫邦一怔，脸都红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举杯，也当地撞上林逸的杯子，一饮而尽。
转眼，林峰又给林卫邦敬了一杯。
自林逸成年后。
这屋子里，头一回这么和谐。
连风都轻了，笑声都软了。
这……正是林逸盼了许久的光景。
家族安，他才走得远。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
屋里烧着暖炉，炭火温温地燃着，菜热了三回，香气不断。
否则，真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饭毕后，大家又闲聊了阵。
老爷子留林逸和林峰陪他守岁，打发林卫国和林卫邦先行回房。
两人竟无半点不满，笑呵呵地走了，连脚步都带着轻快。
偌大的四合院，只剩下林逸与林峰。
炉火哔剥，窗外月色如洗。
等凌晨一到，二人携手出门。
点响爆竹，噼啪炸开，驱散寒夜与旧怨。
从这一刻起，林家才算真正团聚了。
……
翌日，清晨。
林逸踏进四合院大门，一眼便瞧见贺伟强坐在院中啃包子。
“怎么回来这么快？”
林逸眉心一蹙。
“三哥……”
贺伟强挠了挠头，耳根泛红，话都不敢全说。
林逸瞧了，心下了然，嘴角微扬，“是不是……家里给你相了亲？”
“啊？！”
贺伟强手一抖，包子差点掉地上。
“哈哈哈！”
林逸大笑，大步往厅里走。
周铁柱正炖着一锅羊肉，白雾升腾，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真香！”
林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年头的牲口，不喂激素、不关笼子，满山遍野撒着跑。
肉质劲道，油香不腻。
至于贺伟强的事，他也没多问。
都二十出头了，该成家了。
当年他从南方回来，没工作、没家当，谁家姑娘愿搭理？
如今，他不仅给老宅翻了新瓦，还把隔壁屋也买下了。
几个弟妹逢年穿新衣，每十天半月，整条巷子都能闻到他家炖肉的香味。
那味儿飘得远，馋得人夜里睡不着。
这年头，一个月吃一次肉就是福气，他家一个月吃三四回？
简直像在神仙过日子！
他们都知道，贺家翻身了。
贺伟强本事大，赚钱带回家，吃得香、穿得暖，谁不愿意？
于是，巷口的王姨、隔壁李婶、还有七姑八婆，纷纷动了心思……
“哟，这不是伟强吗？帅得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我有个表侄女，今年二十五，贤惠的很！”
“我侄女在百货公司上班！”
“我三姨的二闺女，模样好，脾气软！”
“……”
之前，贺伟强耳边听到这些声音，简直是密密麻麻的，比他当年扛枪上战场还吓人。
所以，他连夜逃了。
天还没亮，开着那辆面包车，一路颠簸跑回四合院，生怕再被堵在家门口。
“林爷，您回来了？！”
忽然，周铁柱的声音传来，咧嘴笑得牙都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