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柔软的黑丝绒,将礼和宫温柔地包裹。
殿内,烛火并未燃得通明,只留了几盏放置在角落的宫灯,晕染出一片暖融朦胧的光晕,驱散了夜的清寒。
经历了一场险些分崩离析的风波,又在那场极致占有的狂风暴雨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此刻的帝后二人,身心都仿佛被重新洗涤过,贴得前所未有的近。
昭衡帝不再象以往那般,带着帝王理所当然的索求,而是极尽耐心与缠绵。
他的吻细密而灼热,如同春日暖阳下融化的雪水,一点点浸润着她微凉的肌肤,带着一种确认归属感的强势,却又包裹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男人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所过之处,点燃一簇簇细微的战栗,引领着她探索更为陌生的领域。
水仙在他这般珍重而深入的对待下,一直用于算计与自保的心防,似乎也悄然松动了一角。
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攀附着他坚实的臂膀,在他带来的阵阵眩晕与悸动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当她将汗湿的脸颊埋入他颈窝时,那全然信赖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平昭衡帝心底曾有的不安。
在情潮翻涌至最高处,两人呼吸交融,仿佛灵魂都在颤斗着共鸣时,昭衡帝并未说出任何露骨的情话。
他只是紧紧拥着她,薄唇贴在她敏感的耳廓,以低沉却无比笃定清淅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仙儿,朕唯有在你身边,方觉是家。”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入水仙的心扉。
他将自己身为帝王的孤独,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水仙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表达出来。
她主动抬起双臂,更紧地环住他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入他带着薄汗与龙涎香气的肩窝,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这无声的回应,让昭衡帝心满意足
次日清晨,水仙在通过纱帐的柔和天光中醒来。
身侧的位置空着,馀温尚存。
她拥被坐起,听到外间传来极低的,属于昭衡帝的吩咐声。
“早膳备些清淡的,你们娘娘昨日似乎多用了几块甜糕,今日进些薏米粥正好。还有那碟水晶虾饺,她应是喜欢的。”
“昨日那些香包料子,仔细收好,莫要弄乱了,娘娘闲遐时还要做的。”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吩咐的内容却锁碎而细致,全然不似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该操心的。
水仙静静地听着,唇角不自觉微微弯起。
身上还难免乏着,她却觉得松快了许多,转身便睡了过去
又睡了个回笼觉,水仙才起,昭衡帝已去上朝。
用过早膳,水仙精神焕发,开始处理宫务。
新政推行,千头万绪,她却乐在其中。
今日早上,拓跋贵人求见,并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请求。
“皇后娘娘,妾身部落中亦有心灵手巧、通晓药理的女子。听闻娘娘开设女官选拔,不拘出身,不知我部女子,可否有机会参与?”
水仙略一思忖,便有了决断,“女官选拔,确向所有良家女子开放。然而,骤然让部落女子参与,恐其一时难以适应汉家规矩与文墨。”
她看向拓跋贵人,目光温和。
“不若这般,本宫欲在女官学堂内,先设一交流苑所,便由贵人主持。可请部落中擅医药、骑射的女子前来,教授一些基础的部落医术辨识、强身健体的骑射之法,亦可作为未来女官体能培训之一环。”
水仙越说,思路便越是清淅。
“同时,本宫会安排女史,在苑中教授汉文、礼仪,助她们逐步了解、适应。待时机成熟,再行选拔。贵人以为如何?”
此策既全了拓跋贵人引进族人的心愿,又尊重了部落文化,将其优势纳入宫中体系,更为未来的女官选拔拓宽了道路,可谓一举数得。
拓跋贵人原本带着几分忐忑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心悦诚服地深深一拜:“娘娘思虑周详,妾身代族人,谢娘娘恩典!”
又说了几句话,拓跋便不由分说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通知回去,没多留便走了。
刚送走拓跋贵人,德妃宫中的掌事宫女便来了,呈上一份请求增补香料的单子。
她称德妃娘娘近日心绪不宁,夜不能寐,需用此名贵香料方能安神,恳请皇后娘娘通融,份例之外再拨一份。
水仙看着那单子上列出的,价值千金的香料名称,神色未动。
她并未直接驳回,也未轻易答应,而是温和道:“德妃姐姐身子不适,本宫甚是挂心。份例自有规制,本宫亦不好擅破。”
她转而吩咐听露:“去请裴太医来,让他去德妃娘娘宫中请个平安脉,仔细瞧瞧,务必要用最好的方子为娘娘调理。”
裴济川如今在太医院以医术精湛着名,许多后宫妃嫔因为他曾为宦官的身份,放心让他靠近诊治。
不过裴济川始终记得自己职责,照顾好水仙,以及认真研究医药学问,故而平时妃嫔想要请他都寻不见人。
德妃的宫女见皇后娘娘竟然让裴太医去看德妃,连连道谢。
裴济川领命前去,回来后禀报:“娘娘,德妃娘娘脉象弦细,确属肝气郁结,心血不足,以致夜寐不安,需安心神”
“只是那雪山麟虽好,但性极烈燥,于娘娘目前脉象而言,并非最佳之选,且过于靡费。”
水仙心中有数,便以皇后关怀六宫之名,赐下太医院精心调配的药性更为温和持久的安神香囊数个,并附上裴济川亲自拟定的饮食调理方子一份。
既解决了德妃的实际问题,彰显了中宫关怀,又避免了浪费和逾越宫规。
此事刚刚了结,便又有宫女前来禀报
昭衡帝处理完上午的政务,心中记挂着昨日的侍寝时的琴瑟和鸣,不由自主地信步又来到礼和宫。
见水仙刚送走一批请示事务的宫人,面上略有疲色,便提议道:“仙儿,陪朕手谈一局可好?松松心神。”
水仙自然应允。宫人连忙搬来紫檀木棋盘,奉上暖玉棋子。
棋盘刚摆开,昭衡帝执黑子,正思忖着开局,一名低位妃嫔便前来谢恩,感谢皇后娘娘给予女红评比的机会,又就评比细则中几处不甚明了之处怯生生地请教。
水仙只好放下棋子,耐心细致地一一解答。
好容易打发走这位,棋子刚落定两三枚,阿娜又拿着几卷她整理的,关于女医官基础培养的纲要求见,请水仙过目。
昭衡帝执着白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温润微凉的玉石,看着水仙依旧从容不迫地忙碌着,他心中那份因温馨时光被屡屡打断而积攒的郁躁,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在阿娜领命离去后,他阻止了水仙正准备落子的动作。
“这些锁碎事务,内务府里各有职司,难道不能交由他们处理更为妥当?何须事事都要你亲自过问定夺?”
水仙抬起眼,见他神色间隐有不悦,放下棋子,柔声解释。
“翊珩。”
她轻唤他的名字。
“新政初行,诸多章程细则皆是首创,内务府亦在摸索适应之中。臣妾需亲自把关,方能确保方向无误,避免日后生出更大的弊端。”
昭衡帝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的认真与坚持,知晓她说的是实情,心中那点不快便如同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从发作。
他沉默片刻,终是没再说什么,只道:“继续吧。”
然而,这局棋终究是没能尽兴。
之后虽无人再来打扰,但昭衡帝的心思,却似乎再也无法完全专注于棋盘之上的黑白纵横。
水仙看着他眉间的郁色,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