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杀意如冰锥刺破暖春的夜晚,骤然降临。
身着深色制式军服、手持燧发枪的新军士兵,如同钢铁洪流,无声而高效地撞开范家大门、翻越高墙,瞬间淹没了这座江南巨富的宅邸。
一场清洗开始了。
范家那些自幼习武、心高气傲的子弟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血勇进行了抵抗。
但这抵抗,在新军整齐的排枪和冰冷的剌刀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
一个年轻的范家子弟刚张弓搭箭从屋顶现身,下方立刻爆出一片火光和硝烟,他连同瓦片一起滚落,身上布满弹孔。
另一个稍年长的子弟挥舞祖传宝刀,吼叫着从廊柱后冲出,试图近身搏杀,却被三柄上了剌刀的燧发枪同时突刺,刀法还未展开,便被钉死在庭院的石板地上。
一个仆人绝望地想点燃柴房引火,刚有动作,就被精准的射击打穿了手臂,火折子掉落在地,被军靴碾灭。
这些盘踞江南、自以为手眼通天的巨大家族,终于在朝廷新军的铁拳下,明白了何为绝对力量。
范文石最后的指望,碎了。
几名浑身散发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新军士兵,如同索命的无常,闯进了他的书房。
范文石手一抖,捧着的紫檀木盒摔落在地。
“范文石,”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行色匆匆,你准备去哪里啊?”
范文石僵硬地转身,看到的正是燕王朱棣那张冷峻的面孔。
“燕…燕王!”范文石最初的惊恐过后,一股破罐破摔的怨毒涌上心头,“是你!是朱元璋派你来的!”
朱棣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目光落在地上摔开的木盒,以及从里面滚出的一本黑色封皮帐册。
他弯腰拾起,弹去灰尘,随手翻阅。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不再是行贿细节,而是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洪武十年三月,经手人户部主事,输送精铁三千斤,强弓五百张至漠北鞑靼部,换回战马两百匹……”
“洪武十一年七月,经手人兵部某……输送粮草五千石,药材二十车予北元残部瓦剌,获利白银两万两……”
“洪武十三年冬,经手人范文石,输送打造完毕之火铳一百五十支,火药十桶予北元王庭使者,得黄金千两,皮货无数……”
时间、物资、数量、交易对象,条条清淅,皆是资敌叛国的铁证!
朱棣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寒光,将帐册仔细合好,纳入怀中,这才冷冷看向因愤怒和恐惧而浑身发抖的范文石。
“拿下。”
两名新军士兵上前,便要架起范文石。
“滚开!”范文石猛地甩开士兵,他知道大势已去,积压的恐惧化为疯狂的咆哮,指着朱棣的鼻子痛骂:
“朱棣!你们朱家父子!欺人太甚!尤其是朱元璋!他对我们江南课以重税!市舶司、茶课、盐引……层层盘剥!织机要税,桑田要税,过关卡要税,呼吸都要税!”
“江南的财富,都是我们辛苦挣来的!凭什么要白白填入你们朱家的国库!是他朱元璋不给我们活路!是他对江南商税仇得象对杀父仇人!逼得百姓无衣无食,织工饿死,机户破产!”
“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不通北元,不卖粮铁兵器,你让江南这么多张嘴吃什么?!喝什么?!是朱元璋先对我们挥刀的!我们只是求生!我们有什么错?!”
他状若疯癫,将多年来对朝廷重商税政策的不满和怨恨,尽数倾泻而出。
然而,这番话非但没能引起丝毫同情,反而让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勃然大怒!
“狗胆包天的奸商!”朱棣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一步踏前,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范文石脸上,“父皇励精图治,北伐蒙元,为的是华夏安宁,百姓不再受铁蹄揉躏!你们这些蠹虫,趴在江南富庶之地,吸食民脂民膏,不思报国便罢了,竟敢资敌以粮草军械,让我大明将士的鲜血白流!让北元的刀箭再度对准我大明百姓!”
“江南税重?若无朝廷扫平群雄、驱除挞虏,何来你等安稳行商之机?尔等竟将贪欲置于国族存亡之上,还敢在此大放厥词,诋毁圣躬!真是罪该万死,罄竹难书!”
朱棣越说越怒,猛地抽出腰间佩刀,用刀鞘狠狠抽在范文石的脸颊上,将其打翻在地,口鼻溢血。
“求生?通敌叛国,就是你等的求生之道?!”朱棣俯视着在地上蜷缩呻吟的范文石,声音冰寒刺骨,“你放心,范大东主,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你那些在朝的‘朋友’,还有你这帐本上所有吃里扒外、里通外国之辈,有一个算一个,很快就会下来陪你!”
范文石的咒骂和哭嚎戛然而止,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他明白,不止他完了,他背后那张巨大的、跨越朝野的利益网络,也将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彻底灰飞烟灭。
杀戮,随着黎明一同结束。
新军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查抄出的巨额资产。
而从地窖、夹墙、密室里搬运出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地契库单,很快便堆积如山。
在初升的朝阳下,这些财富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连见惯了场面的新军军官也不禁为之咋舌。
富可敌国,不过如此。
但朱棣的目光,只扫过那金山银山一眼,便落在了自己怀中那本看似不起眼的黑色帐册上。
他知道,这里面记录的通敌罪证,比脚下所有的财富加起来,都更具分量,更能掀起一场席卷朝野的滔天巨浪。
真正的大清洗,现在才刚要开始。
……
京城。
丘福和朱能,这两位朱元璋亲自认命的军队纠察做人,不象某些勋贵那般跋扈外露,也不似文臣那般工于心计。
他们更象两柄未经装饰的战刀,唯一的意志便是执行皇命,或者说,执行朱元璋所代表的更深层意志的命令。
绝对的服从!绝对的效率!
此刻,丘福和朱能二人身后,是数百名摒息凝神的新军锐士,如同凝固的黑色铁流,只待号令。
丘福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那轮被薄云遮掩的残月,与对面阴影中的朱能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两人几乎同时,做了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
数百名锐士瞬间激活,化作数十股黑色的铁流,沿着预定路线,向着京城内不同的目标悄无声息地漫卷而去。
他们的目标,包括几家与江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近日行为可疑的商号,以及几处看似清贵,实则暗藏污秽的官员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