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是奉太祖朱元璋之命、由信国公汤和一手操练出来的新军精锐。
这些兵士，乃是皇帝为整肃地方、清除积弊而特设的利刃，个个眼神锐利，行动如风，对朝廷法度有着绝对的遵从。
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皇帝的耐心已经耗尽，意味着雷霆之怒即将降临。
而在这些新军之后，还有部分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力士。
他们则是负责查证、锁拿的专业爪牙，对抄家灭门之事驾轻就熟。
朱棣深知，这座宅院的库房里堆放着多少通过不法手段聚敛的财富，更清楚其主人与某些致仕官员、乃至地方胥吏结成的利益网络有多么盘根错节。
这些人或许以为天高皇帝远，或许以为财富可以通天。
但他更清楚，从今夜开始，这一切都将被连根拔起！
父皇将此重任交予他，正是要借此案，以这江南富庶之地为鉴，震慑天下所有敢于与国争利之蠹虫！
朱棣没有任何尤豫，他抬起手，干脆利落地向前做了一个劈斩的手势。
新军精锐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沿着河道、街巷迅速散开，将范府及其周边几处关联商帮的宅院、货栈围得铁桶一般。
有人控制水路，有人封锁陆路，更有人借助钩索，灵巧地翻上高墙深院，占据制高点。
每一个门口，每一扇窗下，甚至可能用于潜逃的隐秘水道出口，都被锐利的目光和冰冷的刀锋死死盯住。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瓮中捉鳖。
目标，就是将这些自诩为水中蛟龙的富商巨贾，彻底困死在他们用金银堆砌的巢穴里。
“对一群里通外国的畜生，皇上下了密圣！”
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
“范氏等一众江南商人，主犯及内核党羽，一律锁拿，严加审讯！其家产，悉数查抄！”
“府内若有持械抗法者，”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立斩不饶！”
“今夜，本王只要一个干净的结果。动静大些也无妨……正好让这江南之地都看清楚，勾结残元、背叛大明的下场！”
燕王朱棣慢慢伸出手指，指向范家那扇用上好楠木做、外面还包着厚铜皮的朱红大门一指。
“杀！”
就这一个字。
这字儿打嗓子眼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南今儿个晚上这整肃纲常、清除积弊的雷霆行动，就算开了头了。
……
屋里头，范文石正睡得死沉，让这动静一下子惊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绸缎被子从他那肥嘟嘟的身上滑下去，露出养得白花花的身子。
范文石先是愣怔了一下，接着火气就冲上了脑门。
“怎么回事？！哪来的动静！”
他冲着门外就吼，那口气是他平时使唤人使惯了的，“人都死哪儿去了！白养活你们这群饭桶了！”
话还没落音，卧室门就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了，平时最稳重的那个老管家，这会儿连滚带爬地扑进来，脸都吓变了色。
“老……老爷！祸事了！祸事了啊！”他瘫跪在地上，声儿都吓岔了音，“兵……兵马来啦！好多兵马！把咱府上……把咱这一片全给围了！”
“兵马？”
范文石愣住了，这么多年在江南说一不二，让他觉着这事儿简直可笑。
兵马？
在这地界，哪一路的兵敢来围他范家的宅子？
是卫所的兵？
不可能！
“你确定没看错？”范文石厉声问，“哪来的兵？打的什么旗？谁带的头？”
“天……天太黑，旗号没看清……”老管家浑身抖得象筛糠，牙磕得咯咯响，“可……可那些人太凶了，盔甲也亮得晃眼，不象寻常卫所的那些孬兵……领头那个，派头……派头大得吓人，像……象是王爷的架势！”
王爷的架势？！
这话象一道黑霹雳，咔嚓一下砸在范文石头顶上。
刚才还让宿醉弄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被这极度的恐惧给浇清醒了。
不是本地兵。
是朝廷的精锐！是奉旨前来！
是燕王朱棣！
他自己干过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
仗着江南有钱有势，暗地里勾连残元，倒腾朝廷严禁的货殖，偷漏税赋，乃至窥探国策。
上下打点，从省里的大官到县里的小吏，他一直觉得这事儿做得严实，地方上有官护着，京城里也有人，自己能安安稳稳把这生意传下去。
那个受命而来的燕王，虽说年轻，可代表的是朝廷法度，是那位乞丐皇帝皇帝朱元璋的意志！
可这会儿，范文石明白了，他错了，错大发了！
这不是寻常的查办，这是皇帝要彻底清算！
现在，这法度的铁拳，总算砸到他头上了！
“快！快！”范文石很快醒过神，扯着嗓子疯喊起来。
怕到极点，范文石反倒生出几分困兽犹斗的狠厉。
他门儿清，朝廷既然动了真格，就绝不会留情，投降或许能多活片刻，但最终难逃国法！
唯一的侥幸，就是拼死制造混乱！
只要把事儿闹大，闹到遮不住盖不了。消息总能传出去，传到那些与他有牵连的官员耳中，他们为了自保，或许会设法转寰！
“对！想办法顶住，先让我毁掉帐簿！”范文石眼里冒着光，那是赌徒输红眼、押上最后一注的疯狂。
“只要没了帐簿，拿不到证据，他们就拿我没办法！”
他自己连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冲进卧室连着的书房。他得去把最要命的那本帐册烧了。
……
“放！”
朱棣冷声道。
霎时间，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带着朝廷的威严，朝着院内负隅顽抗之徒复盖过去。
箭下得象疾风骤雨。
范家护院人数虽众，平素在地方上欺压良善、好勇斗狠，可何时见过这等朝廷经制精锐的森严战阵？
他们的抵抗，在这训练有素的新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划破夜空。
一个接一个的护院，被精准的箭矢射中要害，纷纷从藏身处栽倒下来。
这场由朝廷主导、铲除奸恶的执法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
深更半夜，江南水乡温润的空气里，骤然混进了刺鼻的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汤和训练出的新军精锐，此刻完美展现了他们被期望的效能，成为皇帝手中清除积弊、重整纲纪的锋利工具。
而燕王朱棣，则忠实地执行着他的父皇、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