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惊恐的李善长(1 / 1)

“陛下!”李善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金砖上,脆响在殿内荡开。

他声音发颤,却透着几分急切:“老臣方才在朝堂上昏了头,竟说错了年岁,臣应是七十整,今日恰巧是古稀寿辰!”

朱元璋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神色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早朝时的情景。

当时李善长答“臣实岁六十六”时,那斩钉截铁的模样,他可还清楚记得呢!

“起来吧。”

朱元璋笑着示意李善长起来。

然而李善长起来之后,却从袖中抖落出一本《致仕疏》。

那疏文墨迹新鲜,分明就是刚写不久,绢面都要被墨汁洇透。

尤其是疏里写着“齿发摇落”“目昏耳背”的字句,再看他半个时辰前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漕运改革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个人。

“善长啊,你胆子真大,连咱都敢骗!”

朱元璋方才致仕疏,忽然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捏住李善长颤斗的腕骨,语气听不出喜怒,“咱分明记得,你生辰可是写着重阳节后啊?”

李善长浑身猛地一僵,冷汗瞬间从后背冒了出来。

“是臣老、老糊涂了……”他重重地以头抢地,官帽滚落一旁,露出满头稀疏的白发,他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到了极点:“求陛下开恩,准臣这把老骨头,回乡给父母坟前添抱土吧!”

“善长啊,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朱元璋盯着他后颈的老年斑看了许久,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说的好象咱会要你命一样!”

朱标站在朱元璋身侧,青色常服的袖口垂着,底下的指尖却悄悄蜷了起来。

他太熟悉父皇这模样了。

每逢要戳破什么隐情,或是拿定某件要紧的主意,父皇总会先这样沉默着,用眼神和气息压得人不敢出声。

小小的朱雄英攥着父皇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他听不懂大人们要谈什么,却能感觉出不对,先是怯生生地瞟了眼朱元璋,又偷偷瞄向坐立不安的李善长,攥着父皇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些。

“善长啊,”

许久,朱元璋终于开了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跟着朕多少年了?从滁州起兵时的艰难,到如今坐拥这万里江山,这天下,是咱们老兄弟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容易啊。”

李善长猛地身子一哆嗦,声音里满是感激与敬畏,连带着几分刻意的颤斗:“皇上天恩浩荡,老臣能追随皇上,是此生最大的福分。哪怕粉身碎骨,这份恩情,老臣也永世不敢忘!”

朱元璋抬手示意他站起来,不要再跪着了。

“可你该知道,坐江山比打江山难多了。打江山时,敌人都在明处,刀枪相向便是,输赢都磊落;可坐江山……”

朱元璋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一字一句道:“敌人都藏在暗处,可能是朝堂上的同僚,可能是身边的旧部,防不胜防啊。”

朱标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父皇这话,分明是指着淮西勋贵说的。

他悄悄瞥了眼身旁的朱雄英,见儿子满眼困惑,小眉头也跟着微微皱起,小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便轻轻抬了抬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别慌。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攥着衣角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李善长听得心头发颤,后背的冷汗又多了几分,忙不迭地附和道:“皇上圣明!天下间再狡猾的宵小之辈,也逃不过皇上的法眼,定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朱元璋没接他的话,语气又沉了几分,目光扫过李善长,又轻轻落在朱标身上:“咱老了,太子还年轻……”

提到朱标时,他脸上掠过一丝真切的悲恸,快得象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咱总得为后世扫清障碍。有些事,咱不做,子孙后代顾忌着情面,不好做;有些恶名,咱不背,难道要留着让子孙来背?善长,你说,咱说得对不对?”

这话,瞬间让李善长白了脸。

朱标也瞳孔骤然一缩,他瞬间明白,父皇这是要对身边的老臣动手了!

他张了张嘴,想劝父皇念及旧日情分,莫要对老臣太过严苛,可目光对上父皇那决绝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父皇了,一旦拿定主意,旁人再怎么劝,也难改他的心思。

朱雄英被这突然凝重的气氛吓得往父皇身后缩了缩,小脑袋靠在朱标腿边,小手拉了拉朱标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怯意:“爹,皇爷爷是不是生气了呀?他说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吓人……”

朱标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出声,眼底却又无奈。

有些事,还不是孩子该懂的。

李善长“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皇上为江山社稷苦心谋划,老臣……老臣全都感同身受!皇上的心思,老臣懂,老臣都懂啊!”

“哦?”朱元璋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戏,“你既感同身受,那倒说说,眼下这局面,该怎么办?”

李善长连连在地上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一片红印,声音里满是哀求,连姿态都放得极低:“老臣年迈体衰,近来总觉得头晕目眩,处理朝堂事务时,也常常力不从心。实在是难当重任了……求皇上开恩,准老臣辞官,回淮西老家养老,也好给皇上省些心思!”

朱标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善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善长毕竟是开国老臣,当年跟着父皇出生入死,立下过不少功劳,如今却落得这般战战兢兢、只求保命的境地,实在让人唏嘘。

朱雄英又拉了拉朱标的衣袖,小脑袋探出来,小声问:“爹,李爷爷怎么哭了呀?他是不是要走了?以后……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李爷爷了?”

朱标弯下腰,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压得很低,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恩,李爷爷年纪大了,想回自己的老家养老了。等以后有空,咱们或许还能去看他。”

朱元璋沉默了良久,目光落在李善长那满头白发上,语气里终于透出几分惋惜,却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咱舍不得你啊。你跟着咱这么多年,论功劳,论情分,都堪比当年的萧何。可你既去意已决,咱若强留,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李善长闻言,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皇上隆恩!老臣回乡之后,定当日日为皇上、为大明祈福!”

“准了,不过就别回乡了!”

朱元璋的语气终于平静下来,甚至带了点看似“关怀”的叮嘱,目光扫过李善长,缓缓道,“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是你的半个故乡,水土熟,人也亲,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这时李善长正退至殿门,官帽不慎撞上朱漆门坎。朱元璋忽然提高声量:“标儿,明日着钦天监择个吉日,朕要亲自为李爱卿饯行。”

朱标望着父亲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明白这饯行宴实则是给满朝文武看的戏。他捏了捏儿子后颈,朗声应道:“儿臣这就去办。”

怀里的朱雄英却突然扭头,朝着李善长消失的宫门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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