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士绅阶层该担的徭役,往后不许再自行推诿,全由官府按丁田统一调配,甭管是乡绅还是有功名的生员,都得按规矩来,再敢拿‘优免’当挡箭牌,按抗旨论处!”
“至于税赋,以往各地士绅私设名目、巧立花样,把本该自己交的粮转嫁到百姓头上,如今全部改掉!士绅应交的税粮,只按田亩算,由各地官府亲自上门征收,造册登记,再不许有‘包收代纳’的空子可钻!”
他往前走了两步,大袖一甩,语气里满是对儿时所经历过的元廷时的痛恨:
“这些年士绅凭啥富得流油?”
“不就是靠着朝廷给的那点特权,把赋税全压在平民身上!”
“一户士绅占着千亩良田,交的粮还没佃户多;平民守着几分薄田,却要被层层盘剥,到最后‘富者一而贫者百’,百姓活不下去了,才会揭竿而起!”
“咱的大明,决不允许重蹈复辙!”
“咱就是要把士绅吞进去的利益给抠出来,让他们把该交的粮、该服的役,一分不少地补回来!”
朱标站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
方才父皇说起儿时在濠州乡下的见闻,说地主家的儿子顿顿有肉,佃户却要靠挖野菜充饥;
说起历代王朝复灭的根由,说皆是因为权贵兼并土地、逃避赋税,最后把国库掏空、把百姓逼反。
这些话已让他心绪难平,如今听到这“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法子,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攥紧了拳,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感慨:“儿子自小跟着父皇读书,知道父皇有经天纬地之才,寻常人想不到的事,父皇总能一眼看透;寻常人做不成的事,父皇也能咬牙办成。”
“儿臣一直觉得,父皇比汉高祖、唐太宗还要厉害几分。可今日听父皇说民间疾苦、说王朝兴替,再听这解决之法,才知道儿臣以前看得太浅了……”
“这般魄力与远见,古往今来,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帝王!儿臣真的恨不得跪下来,给父皇磕几个头!”
殿角的姚广孝一直垂着眼,手指捻着念珠,可听到“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两句话时,念珠猛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斗:“陛下这法子,堪比古时大禹治水、周公定礼啊!称得上是圣人之举!”
他往前凑了半步,细细分析道:“摊丁入亩,把丁银全摊进田亩里,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没地的就不交。如此一来,底层百姓再不用怕多生一个孩子就多交一份税,也不用为了逃丁税躲进深山、隐姓埋名。”
“而且税从地出,征收的时候少了层层环节,那些想从中克扣、勒索百姓的官吏,也没了空子可钻。”
“再加之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废除了他们免税免役的特权,让那些占着大半田产的富户多交税,既能减轻百姓负担,又能让国库充实!”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可话锋一转,姚广孝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他看了朱元璋一眼,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说道:“只是陛下,这法子虽好,却会捅了马蜂窝啊!”
“士绅阶层盘根错节,朝堂上的文官、各地的乡绅、甚至有功名的生员,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们肯定会拼死反对,到时候朝堂上少不了有人骂陛下‘与民争利’,说陛下苛待士绅;地方上说不定还会有生员罢考、官员阳奉阴违……那些出身士绅的官员,说不定会故意拖着不办,甚至偷偷包庇,到最后政策推行不下去,反而会引出乱子……”
朱元璋听到这话,突然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狠厉:“咱从濠州的要饭和尚做起,一路打陈友谅灭张士诚,最后坐了这龙椅,天下英雄豪杰多了去了,要么乖乖跪在咱面前称臣,要么成了咱刀下的亡魂,你知道为啥吗?”
“大明建国这么多年,甭管是开国的武将、满腹经纶的文臣,还是世袭的勋贵,咱要他们死,他们敢说半个‘不’字吗?”
“原因很简单!”
“咱有刀!”
“谁要是敢挡咱的路,咱就用刀把他砍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朱标,语气斩钉截铁:“咱说,你来写,写完直接盖玉玺,通告大明各地。”
“玉玺就在桌上的锦盒里。”
“是!”朱标立刻应道,快步走到案前,拿起笔蘸了墨,神色严肃。
朱元璋背着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他想起原本历史里,明末的东林党和江南大地主,一个个占着良田万顷,却不交一分税,最后把大明的国库耗空,眼睁睁看着李自成打进北京、清军入关。
如今他既然知晓未来,绝不能让这事再发生。
他眼神一冷,开口道:“这政策,就从沿海一带开始推,尤其是江南!”
朱标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急忙抬头道:“父皇,江南一带的赋税本就比其他地方重,这些年又遭了几次水患,百姓日子已经不好过了。要是先从江南开始推,那些士绅肯定会煽动百姓,说不定会……会造反啊!”
“造反就杀!”朱元璋打断他,神色狰狞,“咱就是要把他们逼到造反!他们要是听话,按规矩交粮当差,咱还能留他们一条活路;要是敢不听话,敢聚众闹事,那就杀全家、灭九族!”
“咱就不信,能把整个江南的士绅都杀空!”
就算杀空了又怎样?大不了学洪武三年那样,从山西、河南迁百姓去填江南!”
当年元末战乱,中原、华北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土地全荒了,唯独山西因为地势险要,没遭多少兵灾,人口绸密。
洪武三年的时候,朝廷就按“四口留一、六口留二、八口留三”的规矩,从山西抽了几十万百姓,让他们在洪洞大槐树下集合,领了“凭照川资”也就是迁移的文书和路费,然后分散到各地垦荒。
那时候朝廷还给移民发种子、发耕牛,免三到五年的赋税,新开的田地也归移民自己。
如今再迁一次,又有何难?
对朱元璋来说,别说杀几个士绅,就算把江南搅个天翻地复,也不能动摇他推新政的决心。
他接着说道:“自即日起,革除‘儒户’‘宦户’这些破名目!所有生员、监生,都得在税收的印簿和串票上写清楚名字,按日子催缴税粮,交清了才能去应试,要是敢包揽别人的钱粮,或者自己拖欠不交,直接杀!”
“还有那些抗粮、包揽税赋的士绅,轻的革除功名、枷号示众、发配充军,重的直接杀!敢勾结胥吏篡改鱼鳞图册、隐匿田产、虚报土地的,也杀!”
“地方官要是执行不力,要么是出身士绅,要么是收了好处,故意拖着不办、包庇士绅的,不用押到京城,就地杀!”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每一句都带着“杀”字,听得殿内朱标和姚广孝都屏住了呼吸。
末了,他才放缓了些语气,对朱标道:“你让各地官府多跟百姓说说政策的好处,告诉他们,刚开始可能会杀些人,但等他们拿到了士绅交出的田产,不用再交苛捐杂税,日子好过了,就知道咱是为他们好。”
“还有,那些抄家灭族的士绅,家产祖产都要仔细盘点,一点都不能少,全部运到南京来。咱要用这些钱造船,派船队下西洋通商,赚的钱既能充实国库,又能让百姓有活干。”
朱标听得热血沸腾,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一边快速记录,一边大声应道:“儿子记住了!”
姚广孝站在一旁,看着朱元璋父子忙碌的身影,早已陷入了震撼之中。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仿佛浮现出江南的景象:无数士绅、官员、生员被绑到刑场上,大明的士兵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土地;
那些士绅的家产被查抄,田产被分给佃户;
百姓们拿着新的地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非但没觉得残忍,反而觉得浑身热血翻涌。
这才是他认识的朱元璋!
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做事不拖泥带水,更不会因为怕得罪人就放弃新政!
也只有这样有魄力、有远见的帝王,才值得他姚广孝追随!
姚广孝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抱负。
想辅佐一位明主,推行新政,治国平天下,让自己的名字刻在青史上。
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他说不定很快就能跟着朱元璋,在大明各地推行这些政策,用自己的智慧帮陛下解决难题,亲眼看着大明变得越来越强!
就在这时,朱元璋又开口了:“方才说的是给各地官府的圣旨,除此之外,你再拟一道旨,派锦衣卫去江南监视地方官,要是有官员敢阳奉阴违,或者有士绅聚众闹事、暴力反抗,直接报给咱。”
“对了,咱之前给老四(朱棣)和徐达下了旨,让他们去东南沿海剿匪,正好让他们多留意江南的动静,要是有造反的,直接派兵镇压!”
“就这些,你尽快拟好,派人快马送出去!”
“儿子遵旨!”
朱标用力点头,笔走龙蛇,很快就把圣旨拟好了。
他拿起玉玺,在圣旨上盖下鲜红的印鉴。
姚广孝看着那道盖了玉玺的圣旨,眼中满是期待。
他知道,一场席卷大明的变革,就要开始了。
而他,也将在这场变革中,实现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