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长枪,刺!”赵翰拔刀在手,冲到前沿。
真正的血腥搏杀开始了!
倭寇凶悍得超乎想象!
一名“旗本”武士狂吼着,竟不惧如林的长枪,野太刀一个凶狠的劈砍,直接将两杆毛竹削成的长枪枪头斩断,顺势突入阵中。
刀光一闪,一名年轻的义军便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那武士状若疯魔,继续扑向下一人。
“结阵!三人一组,围杀!”赵翰看得目眦欲裂,对着身边的虎贲营老兵吼道。
几名老兵立刻组成一个小型圆阵。
盾牌格挡,长枪突刺,镗耙干扰,勉强将那名凶悍的武士挡住。
但整个义军的阵线,在倭寇这种不讲道理的亡命打法下,已是岌岌可危。
左翼山坡上,林震挥舞着一把缴获的倭刀,浑身浴血,正带着人和一股试图迂回的倭寇死战。
怒吼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赵翰亲自挥刀迎上了一名试图突破栅栏的倭寇小头目。
刀锋相交,迸出一串火星。
那倭寇力道极大,震得赵翰手臂发麻。
他靠着更灵巧的身法和在虎贲营苦练的搏杀技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一记斜劈,反手一刀削中了对方没有护甲的肋下。
那倭寇惨叫一声,跟跄后退,被旁边一名老兵用长枪刺穿……
战斗从凌晨持续到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望海坳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赵翰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敌人,铠甲上沾满了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他亲眼看着一个上午还憨笑着向他问好的义军少年,被倭寇的野太刀劈成了两半;看着一名虎贲营老兵为了救他,用身体挡住了射来的冷箭……
最终,倭寇在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那赤甲倭将临走时,还回头望了营寨一眼,目光冰冷,仿佛在审视猎物的顽强程度。
赵翰拄着刀,环顾四周。
营寨栅栏多处破损,壕沟几乎被尸体填平。
活着的人大多带伤,或坐或躺,眼神空洞。
军医和未受伤的人忙碌地穿梭其间,救助伤员,收殓遗体。
林震拖着伤臂走过来,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声音嘶哑:“赵……赵将军,清点……清点完了。我们……折了五百三十七个弟兄,重伤……三百有馀,轻伤无数……”
赵翰身体晃了一下,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
四千对一千,据险而守,竟是如此惨胜!
阵亡者超过十分之一,重伤者丧失战力,这支义师几乎被打残了!
他走到伤兵聚集的地方,浓烈的血腥味和金疮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欲呕。
一个腹部被划开的年轻义军,肠子流了出来,他徒劳地想塞回去,看到赵翰,眼中流出泪水,喃喃道:“将军……俺……俺还想杀倭寇……”
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无声。
赵翰蹲下身,轻轻合上他的眼睛。
他站起身,看着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此刻却写满痛苦与茫然的脸庞。
这些都是信任他,跟着他来杀敌报国的热血男儿啊!
归根结底还是高估了义军的战斗力。
“赵将军,”林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倭寇大队若至,我们……我们守不住啊!”
赵翰的目光扫过战场。
破损的栅栏、填满尸体的壕沟、遍地狼借的兵械。
他的面容异常平静,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着内心的震动。
这一战的惨烈远超预期。
倭寇精锐的战斗力,特别是他们那种悍不畏死的冲锋和娴熟的三人战术,让他意识到正面对抗的代价太大。
义军虽然英勇,但缺乏严格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在野战中与倭寇精锐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首领,”赵翰的声音沉稳如常,“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守不住。”
而且,经此一役,倭寇知道我己方存在,肯定会再派兵过来袭击。
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次这么容易击退了。
用兵之道,存乎一心。
当战则战,当避则避。
善战者,不待敌之可胜,而先为不可胜。
正面对抗不是明智之选,必须换个打法。
倭寇虽然强悍,但他们远离故土,补给线长,又不得民心。
而义军熟悉地形,得到百姓支持,这正是最大的优势。
倭寇大部队是来攻打漳浦的,时日必定不会短……
“传令,”赵翰的声音依然平静,“放弃望海坳,重伤员分散安置到可靠的山民家中,给他们留足银钱和药物,其馀能走动的,立刻集合。”
当残存的两千多人在空地上集合时,赵翰缓步走上高处:
“弟兄们,这一仗让我们看清了倭寇的实力,他们的‘旗本’确实精锐,铁炮也很犀利。”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但赵翰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不是来跟他们比拼谁更能打的,我们是来剿灭倭寇的。”
他指着远处的群山:“倭寇再强,他们不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山路、每一处溪流,他们再凶,也要吃饭睡觉,也要运送粮草。”
赵翰的声音渐渐提高:“从今日起,我们换个打法,化整为零,打游击。”
“林震!”
“在!”林震挺直了带伤的身躯。
赵翰吩咐道:“你带熟悉地形的弟兄,专打倭寇粮道,记住,打了就跑,绝不停留。”
“王把头!”
“在!”
“你带水性好的弟兄,沿河设伏,专劫倭寇船队。”
一道道命令清淅明确。
赵翰将大军分成数十支小队,各自负责不同的任务。
有的专司袭扰,有的负责侦察,有的破坏道路。
最后,他留下了两百名最精锐的虎贲营老兵和义军骨干。
“我们。”赵翰看着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就是插在倭寇心口的一把尖刀,哪里有机会,我们就出现在哪里。”
“漳浦被围攻,援军肯定会到,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倭寇大军拖后腿。”
“遵命!”
夜幕降临时,望海坳已经空无一人。
赵翰带着他的机动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