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笑道:“太医署那边已经‘查明’,乃是罕见的‘尸厥’之症,因重伤失血,气血壅闭,导致脉息全无,状若死亡。”
“幸得怀远自身根基深厚,一线生机未绝,于停灵数日后,气血复通,得以苏醒。”
“此乃陛下洪福齐天,上天庇佑忠良!”
“太医院院判已经拟好条陈,不日便会公之于众。”
“那涉案的刘太医,也将请罪的折子以庸医误诊的名义递了上去。”
“这事很快就能传开,人尽皆知了。”
程砚舟彻底放心下来,点头道:“如此甚好。”
这番说辞,自然是陆临川计划中早已准备好的“医学解释”,用以平息物议,将“欺君”之嫌消弭于无形。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认可了这个说法,并且,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足以让任何质疑闭嘴。
“岑文彬呢?”程砚舟关切地问。
“那老狐狸。”梁安冷笑一声,“自其心腹钱师爷在大理寺狱落入我手,他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昏招频出。”
“今日清晨,他试图称病不朝,却被陛下派去的内侍‘请’到了宫中。”
“如今,怕是正在御前,等着与我们对质呢。”
程砚舟立刻道:“那我们赶快进宫去吧。”
……
皇宫,御书房。
岑文彬跪伏在地,官袍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几天他心神不宁,通过各方渠道打探,也猜明白自己恐怕已落入圈套。
尤其是自从接手这个漕运案子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错了。
他已经准备暂时偃旗息鼓,结果今日,皇帝召他进宫,给他看了一些通州刚送来的急报和证物,顿时如遭雷击。
怎么一夜之间,所有的部署都天翻地复?
一切都变了。
到现在,他都没想到,这是一个针对他乃至他背后势力的巨大圈套。
梁安与程砚舟肃立一旁,神色冷峻。
御案上,摆放着从大理寺狱审讯钱师爷和兵部主事得到的最新口供,以及刚刚从通州快马送来的初步搜查报告。
“岑文彬。”姬琰的声音不高,“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陛下明鉴!”岑文彬抬起头,老泪纵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臣……臣对此一概不知啊!”
“那钱师爷虽是臣之门人,但其在外所为,臣实不知情!”
“定是他受人指使,构陷于臣!”
“还有通州之事,王铭所为,与臣何干?”
“臣只是依旨结案而已……”
“构陷?”姬琰抓起御案上的一份供词,狠狠摔在岑文彬面前,“你派幕僚夜入大理寺狱,威逼利诱,甚至携带毒药,意图让兵部主事自尽,这也是构陷?!”
“通州王铭,在你信件到达后,立刻调兵前往码头,目标明确,这也是巧合?!”
“还有这些!”姬琰指着通州送来的报告,“私藏军械、甲胄、火药,利用漕运网络,行资敌之事。”
“岑文彬,你告诉朕,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张网?!”
“你在这张网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朝中还有谁是你的同党?!”
每一声质问,都如同重锤,敲在岑文彬的心上。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显然已不再信任他。
甚至……陛下可能早已洞悉了一切,只是配合程砚舟演了这出大戏!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
姬琰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都察院右都御史岑文彬,勾结漕帮,贪墨国帑,掩盖罪证,意图谋杀朝廷命官,更涉嫌资敌叛国,罪证确凿,着革去一切官职功名,押入北镇抚司诏狱,严加审讯。”
“其家产抄没,亲族收监,待案情查明,一并处置。”
“整饬通州兵备佥事王铭,同流合污,即刻锁拿进京,一并交北镇抚司审问。”
“涉案漕帮所有人员、资产,悉数查封缉拿。”
“敕令陆临川,全权负责通州漕运案后续清查、稳定事宜。”
“一应官员,听其调遣。”
一道道旨意发出,代表着皇帝最终的决断,也标志着这场由陆临川“身死”引发的政治风暴,进入了最后的清算阶段。
“臣,领旨!”梁安与程砚舟躬身应命。
岑文彬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再无半分朝廷大员的体面。
……
通州的清查与抓捕持续了数日。
在陆临川的坐镇指挥下,虎贲右卫展现了极高的效率和纪律性,不仅将名单上的涉案人员几乎一网打尽,更查抄出了堆积如山的帐册、信件和赃款赃物。
随着审讯的深入,一条条隐藏在漕运体系下的黑色利益链被逐渐揭开,牵扯到的官员层级越来越高,范围也越来越广,甚至开始隐隐指向朝中某些更为显赫的人物。
京城之内,亦是风声鹤唳。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四处出动,根据通州方面提供的线索和之前的暗中调查,不断有官员被从府邸或衙门中带走。
昔日车水马龙的某些府邸门前,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朝堂之上,气氛诡异。
先前弹劾程砚舟、柳通最为卖力的几位官员,或是称病不出,或是禁若寒蝉。
严颢、徐杰等阁老也是面色凝重,在御前奏对时愈发谨慎。
谁都清楚,岑文彬的倒台仅仅是个开始,皇帝和陆临川借着这次机会,是要对盘踞在漕运乃至更广阔领域内的积弊和势力,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陆临川“死而复生”的消息,也早已传遍京城,但谁都没心思去深究其中缘由。
倒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津津乐道于这传奇般的故事,将其归于上天庇佑、忠良感应。
陆临川的声望,非但没有因“假死”受损,反而因这戏剧性的转折和随后揭露出的惊天大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数日后,通州事宜初步稳定,主要人犯、证物押解进京,陆临川将善后事宜交由副手处理,自己则带着石勇及部分亲卫,启程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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