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虽然他们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
但他们能听懂“天才”和“鬼斧神工”这两个词！
沉建国，竟然在夸奖何雨辰！
用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语气！
张司长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他看向何雨辰的目光，彻底变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包括整个工业部，虽然已经很高看，很看重何雨辰，但是依旧远远低估了他的价值！
终于。
沉建国直起了身子。
他摘下眼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何雨辰。
那目光里，有欣赏，有震撼，有疑惑，还有一丝……身为前辈的挫败感。
他搞了一辈子机械，自认为站在了这个国家这个领域的顶端。
可今天，他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上了一课。
一堂足以颠复他半生认知的课。
“何雨辰同志。”
沉建国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些设计，这些超越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理念，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死死地盯着何雨辰。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雨辰的身上。
何雨辰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必须给出一个，合情合理，又能镇住眼前这个大佬的解释。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几秒钟后。
他抬起头，迎着沉建国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解释？”
他淡淡一笑，走到图纸前，拿起铅笔。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沉总工，我给您……推演一遍吧。”
话音落下。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一张空白的图纸上，开始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整个五轴联动系统里，一个极其微小，但又至关重要的传动耦合结构。
他的笔速极快，线条精准而流畅。
一边画，他一边用一种平淡无波的语调，进行着讲解。
“传统的结构，在进行高精度传动时，存在固有的侧隙磨损问题，精度越高，磨损后的误差补偿就越困难。”
“所以，我在这里，放弃了传统结构。”
“我采用了另一种结构，通过轴向微调，可以实现零侧隙传动，并且，理论上可以做到永久性的磨损补偿。”
“至于材料，普通的高碳钢肯定不行，热处理后的应力形变无法控制。”
“必须用……”
他说出了一连串复杂无比的合金配方和热处理工艺流程。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只有何雨辰那清淅、冷静的声音，和铅笔划过图纸的“沙沙”声。
张司长和其他干部，听得云里雾里，如同天书。
但沉建国，却听得浑身剧震！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何雨辰说的每一个字，都象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脏上！
双导程蜗杆！
零侧隙传动！
那些他只在理论中推想过，却因为材料和工艺问题而无法实现的东西，此刻，被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全部画了出来，说了出来！
而且，还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妖孽！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
这是妖孽！
当何雨辰画下最后一笔，放下铅笔时。
“噗通！”一声。
沉建国双腿一软，竟然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象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个年轻人，不仅画出了图纸。
他还完全理解，甚至超越了图纸本身！
再也没有任何怀疑的馀地！
良久。
沉建国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何雨辰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对着何雨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雨辰同志。”
他抬起头，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恳求。
“我代表国家，代表科学院，请求你。”
“把这项技术，交给我们。”
何雨辰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可以说是国家栋梁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炽热的、不加掩饰的恳求，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将身子侧开，让出了整张桌子。
“沉总工，您言重了。”
他的声音，淡得象水。
“我画出这些图纸，本就是为了交给国家。”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技术推演，更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感到震撼！
如果说，刚才沉建国的失态，是因为技术的震撼。
那么此刻，何雨辰的平静，则是一种人格上的碾压！
沉建国也愣住了。
他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斗。
他看着何雨辰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睛，心中翻江倒海。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
何雨辰可能会提条件，可能会要待遇，可能会要求极高的荣誉和地位。
当然！这些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如此惊世骇俗的技术，换取任何东西，都不过分！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
对方的回应，竟然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仿佛他拿出来的，不是足以改变国运的重器，而是一张随手画的草稿。
“好！”
良久，沉建国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何雨辰的手，那双因为激动而用力的大手，甚至有些颤斗。
“好！好样的！我们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同志！”
他的眼框，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何雨辰同志，我为我刚才的怀疑，向你道歉！”
“不，我应该感谢你！我替整个国家的科研工作者，感谢你！”
何雨辰任由他握着，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不！”沉建国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这不是该做的！这是天大的功劳！”
他松开手，脸上的激动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国家，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
他看着何雨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上报中央！该给你的荣誉，该给你的待遇，一样都不会少！”
“而且……”
沉建国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满意，还有一丝象是在看自家晚辈的狡黠。
“我还会为你，申请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大奖励。”
大奖励？
何雨辰还没来得及细想。
沉建国脸上的笑容，已经瞬间收敛。
他又变回了那个严谨刻板的总工程师。
“先不说这个。”
他摆了摆手，仿佛刚才那个笑容只是错觉。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堆图纸上，瞬间变得狂热而专注。
“来！我们继续说图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