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端的珍珠垂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却已不复往日的颓靡。
“明大人到——”
腰侧悬挂着金鱼袋,步履沉稳地步入殿中。
见其眼下虽仍有淡青,却已无往日那般灰败之色,
便知自己这半年来以针灸配合草药调理的法子,
终是初见成效。
“臣明崇俨,参见天皇、天后。”
他躬身行礼,声音清润。
李治轻轻咳嗽两声,麈尾柄上的珍珠随之轻颤,
幸亏有你这半年来费心调理,朕的身体才算好转些许,
你替他们看看,也好让朕知晓他们各自的福运前程,
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命。”
也算是一桩稳妥之事。”
不多时,内侍便引着三位皇子款步而来。
李贤身姿挺拔,进门时目光先扫过明崇俨,
他知道,在父皇母后心中,自己这个太子不如兄长李弘。
兄长温润仁厚,早年间便深得朝野赞许,
若不是兄长病逝,这太子之位本轮不到他。
朝中既有支持他的老臣,也有暗中觊觎储位的势力。
而明崇俨凭相术与医术深得父皇母后信任,
常伴君侧,此人言语间总似藏着机锋,
难保不会在父皇母后面前搬弄是非。
他必须步步谨慎,才能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储君之位。
英王李显紧随其后,脸上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跳脱与爽朗,
进门便先恭恭敬敬地向李治和武媚娘躬身行礼。
最年幼的相王李旦,眉眼间尚带稚气,
双手交握在身前,安静地跟在兄长身后,乖巧而内敛。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却都满含恭敬。
李治摆了摆手,玉柄麈尾轻轻一扬,示意他们起身:
明爱卿的本事,父皇我已亲身验证过,
看相之术更是玄妙非常,断人生死祸福,从未有过差错,
你们且上前让他瞧瞧,也好让朕知晓你们各自的福运前程,
日后也好因材施教,为大唐培养栋梁。”
明崇俨领命,上前两步,目光在三位皇子身上缓缓流转。
凝神片刻,眼中似有精光一闪,微微点头,
细细打量他的眉眼,手相,唇边勾起笑意,
他眼神变得复杂难辨,眉头也微微蹙起。
片刻后,明崇俨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他日若得机遇,必能承天命、掌乾坤,造福万民,
相王眉宇间福气萦绕,手相纹路平顺,乃是富贵之相,
此生可享锦绣繁华,顺遂安康,无灾无难。”
他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李显听闻自己有“帝王之相”
先是看了一眼李贤,而后惶恐地低下头,双手紧握,不敢再多言,
储位已定,这般言论若传出去,恐惹来祸端。
李旦只是悄悄抬眼偷瞄了明崇俨一下,又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好奇,
唯有李贤,面色依旧沉稳,只是那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起来,
显弟若有帝王之相,那他呢?
武媚娘端坐在上,凤眸微抬,看向明崇俨,
“明爱卿,方才你看太子时,神色有异,想必还有话要说。
直言无妨,本宫与陛下,都想听个明白。”
明崇俨得了特许,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李贤,
他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太子……不堪承嗣啊!”
不堪承嗣,四个字砸的李贤内心轰然作响,惶恐不已,
方才还只是紧张的情绪,此刻尽数化为震惊与愤恨,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储君的体面,却也难掩眼底的寒意与厌恶。
自己兢兢业业做储君,辅佐父皇处理朝政从无差错,
凭什么他一句“不堪承嗣”,就要否定自己所有的努力?!
他只能再次强压下喉间的涩意,不敢当众失态。
武媚娘目光落在李贤身上,凤眸深处藏着无人能察的隐秘期待。
指着明崇俨怒斥其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再向李治细数自己近年来辅佐朝政的勤恳与才干,
力劝李治莫信这无稽之谈。
明崇俨一句“不堪承嗣”
本就是天大的笑话!
可李贤没有。
他终究是不敢。
他只是僵立原地,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
明崇俨这个奸佞小人!
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斩首示众,以泄今日之恨!
武媚娘看着低头不语的李贤,内心有些许失望,
想起当年李弘在她面前据理力争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暗自叹息。
宝子们看出来了吗?
女皇是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够勇于抗争,
直面困境、直言不讳!
而是想让他们有敢与非议对峙的锐气,
女皇这份期待,藏的是对儿子们的磨砺,更是对大唐未来的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