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的召令,如无形的风,吹遍了洪荒的山川大泽,每一个角落。
北俱芦洲,白骨累累的山巅,新晋妖王九头狮子正撕碎一头凶兽,接到玉简时,九颗脑袋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屑与警剔。
“人皇?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号令本王?”
话虽如此,他还是捏着玉简,陷入了沉思。
南瞻部洲,云雾缭绕的仙山,百花谷幸存的花妖们正苟延残喘,接到召令时,为首的牡丹仙子泪流满面,对着人族的方向遥遥一拜。
东胜神州,血迹未干的山头,胜利者舔舐着爪牙,看着人皇的召令,眼中闪铄着贪婪与算计。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
万年之后,人族祖地。
这座古老的城池,迎来了一批史上最特殊的客人。
城外广场,黑压压站满了来自洪荒各地的生灵。
山峦般的巨兽蜷缩着身子,生怕踩塌了人族的建筑。
千娇百媚的精怪收敛了妖气,好奇地打量四周。
无数奇形怪状的种族,彼此警剔地拉开距离,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
就在这时,颛顼的身影,出现在人皇殿的最高处。
没有帝王的威压,没有多馀的言语。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挥。
嗡——!
那方融合了山河社稷图与地书的天地沙盘,骤然放大,化作一幅无边无际的画卷,复盖了整片苍穹!
那一刻,广场上所有的嘈杂、戒备、杀意,尽数消失。
所有生灵,都仰着头,神魂都在战栗。
他们看到了自己生活了无数年的山头,看到了山下熟悉的河流,甚至看到了洞府门口的那棵歪脖子树。
一切,都以一种绝对真实,却又无比宏观的上帝视角,呈现在他们眼前。
“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
颛顼的声音,平静地在每个生灵耳边响起。
“重定山河,各归其位。”
他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划过。
随着一道道指令从他口中发出,天空中的沙盘随之变幻,清淅地标示出每一族的迁徙路线,和他们未来的新家园。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冲天的哗然!
绝大部分族群,在对比了新旧地盘的优劣后,脸上都露出了狂喜。
颛顼的划分,远比他们现在打生打死抢来的破烂地盘,好了百倍千倍!
“我同意!”
“我银狼一族,愿遵人皇法旨!”
赞同的声音,如潮水般席卷全场。
“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头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妖王越众而出,咆哮声震动四野。
“我黑鳞一族千辛万苦打下的地盘,你说让我搬就搬?那片破沼泽,谁爱去谁去!”
颛顼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平静无波。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天空的沙盘,轻轻一点。
众人只见,沙盘上代表黑鳞妖王的那片局域,周围所有被规划好的地脉、灵气、水流,都诡异地绕开了它。
原本属于它的河流改道,灵脉枯竭,山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片原本还算富饶的山脉,就成了一片被整个世界孤立、遗弃的死地!
“你……”
黑鳞妖王感受着冥冥中被天地厌弃的恐怖感觉,瞬间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周围的妖王们,看着这一幕,无不遍体生寒,看向颛顼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敬畏。
这,已经不是力量的碾压。
这是“势”的绝杀!
人皇殿的阴影里,祖龙的身影一闪而逝,那股让万灵臣服的龙威,掐灭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
大事已定。
就在颛顼转身,欲返回殿内之时。
一道清越高亢的龙吟,自九天之上载来,响彻云霄!
一条通体雪白、身姿优雅的八爪白龙,自云端盘旋而下,落在人皇殿前,化作一位身着宫装,容貌绝美,气质高贵的女子。
她对着颛顼,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龙界白璃,奉父王之命,前来拜见人皇陛下。”
颛顼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殿内,那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老师,心中了然。
他走下台阶,亲自将那龙女扶起,而后转身,面对广场上尚未散去的万族,朗声宣布。
他的声音,如天宪昭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朕以人皇之名,迎娶东海龙族公主白璃为后。”
“自此,人龙两族,永结同好!”
万族再次哗然,但这一次,是带着彻底的臣服与敬畏。
以天地为棋盘,以万族为棋子,重定山河。
再以人龙联姻,定鼎乾坤!
…………
人皇殿内,颛顼立于那方天地沙盘前,看着最后一道像征族群迁徙的流光落定,终于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
这口气息中,裹挟着百年的疲惫与心血。
万族归位,洪荒清宁。
他抬起手,沙盘应声而动,缓缓缩小,光芒内敛,重新化为山河社稷图与地书两件古朴的至宝。
两件灵宝在半空中轻轻震颤,发出嗡鸣,象是在为这场持续百年的天地伟业而喝彩。
“老师。”
颛顼转身,对着殿中那道慵懒斜倚着龙柱的身影,郑重无比地躬身一拜。
“此二宝,请老师代为归还。弟子颛顼,代人族,谢过女娲娘娘与镇元子大仙。”
祖龙接过两件灵宝,随意地在手中掂了掂,那双睥睨万古的龙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做得不错。”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身形便化作一缕金光,凭空消失在殿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龙界、凤栖山、五庄观之间的因果,随着灵宝归位而了结。
而人族祖地,新的因果,才刚刚开始。
颛顼立于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那片早已恢复繁荣,甚至比过往任何时代都更加井然有序的万里疆土。
万族迁徙已定,那条曾因妖族动荡而几近断绝的黄金商路,如今重焕生机,无数奇珍异宝沿着崭新的路线,源源不断地流入人族。
他该做的,似乎都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