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道温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身着华美后服的白璃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你在想，该把这个位置，交给谁了？”
“恩。”
颛顼点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卸下重担的平静。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白璃。
玉简上，只有一个名字。
高辛氏，帝喾
白璃看着他，这个男人的眉宇间，那份疲惫早已不是千年岁月所能沉淀，而是耗尽心神、重塑天地的烙印。
“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颛顼的声音很轻，“只是，朕的决定，还需问过一些‘客人’。”
话音未落，他深邃的目光便投向了东方天际。
……
崐仑山，玉虚宫。
大殿内的空气，比殿外万年不化的玄冰还要冰冷。
每一粒悬浮在光线中的尘埃，都仿佛被强大的意志冻结。
广成子跪在最前方，头颅深深埋下，双拳紧攥，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他身后，赤精子、太乙真人等七位金仙，同样跪伏于地，连法力运转都几乎停滞。
云床之上，元始天尊的分身睁开双眼。
那双眼眸里没有滔天的怒火，只有一片死寂的、化不开的失望。
“你们，让为师很失望。”
一句话，比任何雷霆万钧的斥责，都更象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八位金仙的道心之上。
广成子身躯一颤，却连一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口。
失败了。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轩辕证道，他这位首徒，连一丝一毫的功德金光都未曾沾到。
这不仅是失败，更是耻辱！
是对整个阐教教义的公开否定！
元始天尊闭上眼，不再看他们。
许久，他神念微动。
一道璀灿的金光自天庭南天门方向破空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在玉虚宫外。
广成子等人心中一凛，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紫金八卦道袍，面容威严，气息与天庭权柄隐隐相合的中年道人，迈步走入殿内。
来人对着元始天尊躬敬一拜。
“弟子长生，拜见师尊。”
阐教首徒，执掌南极长生府，位列天庭四御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八位师弟，心中已然明了。
“起来吧。”
元始天尊抬了抬手。
长生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你在天庭任职，辅佐昊天，梳理雷部，做得不错。”
元始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然而这丝缓和，却让广成子等人心中愈发苦涩。
师尊这是在敲打他们。
同为弟子，长生师兄在天庭建功立业，而他们，却在人族折戟沉沙。
“如今颛顼功德圆满在即，五帝之位即将更替。”
元始的目光，重新落在长生身上，变得无比严肃。
“此次，你代为师走一趟，带着你这些不成器的师弟，去见一见那位新的人皇。”
“你是阐教大弟子，当知何为‘阐’，何为‘教’。”
元始的声音陡然转冷。
“阐者，阐明天道至理，非一味杀伐；教者，教化万民之心，非强权压迫！”
“若再失败……”
元始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却化作无边压力，让整座玉虚宫都嗡嗡作响。
长生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元始郑重一拜，声音铿锵。
“弟子，定不负师尊重托！”
……
九道遁光，以前所未有的沉闷姿态，划破长空，向着人族祖地而去。
云头之上，太乙真人终于忍不住，对着为首的长生传音道：
“大师兄，上次之败，非我等不尽力，实乃人道反噬，防不胜防。此次前去，若那人皇颛顼再设阻碍，我等该当如何？”
长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便让他无碍可设。”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太乙真人等人心头一震，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位常年在天庭处理各种繁杂事务的大师兄，似乎与他们这些只知清修斗法的师兄弟，早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人族祖地，人皇殿。
当九道仙光落下时，颛顼并未起身，甚至没有抬头。
他依旧在批阅着奏章，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殿外那九股强横的气息。
直到长生收敛所有气息，独自一人走到殿门外，对着那紧闭的大门，恭躬敬敬地行了一礼。
“阐教长生，求见人皇陛下。”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
吱呀——
殿门无风自开。
颛顼放下手中的玉简，目光如炬，直视着殿外的长生。
“南极长生大帝，天庭四御之一，见朕为何不入？”
长生闻言，不卑不亢地答道：
“天庭神职，为天道之权柄；阐教弟子，为圣人门下。今日长生前来，既不代表天庭，亦不敢代表师门。”
“只以一介方外之人的身份，求见人族共主。”
殿内的颛顼，眼底闪过一抹欣赏。
这个长生，比广成子那个莽夫，聪明太多了。
“进来吧。”
长生迈步入殿，他身后的八位金仙，却被一股无形的人族气运屏障，死死挡在门外，寸步难行。
广成子等人脸色一变，正欲发作，却被长生一个眼神制止。
殿内，颛顼看着长生，开门见山。
“仙长来意，朕已尽知。”
他没有取出那枚记录着帝喾名字的玉简，反而问道：
“朕有一惑，想请教仙长。”
“轩辕人皇之时，仙门修士插手人族战事，致使血流漂杵，无数人族部落因此凋零。朕想知道，在阐教诸位仙长眼中，凡人在你们眼中是否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蝼蚁？”
这个问题，如一柄无形的利剑，直刺长生的心神！
他知道，这既是颛顼的质问，更是他这位人皇，给阐教设下的第一道，也是最难的一道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