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润而威严。
“既如此,观音。”
观音自人群中走出,素衣白裙,不染尘埃,对着高台三圣深深一拜。
“弟子在。”
“此番地皇之师,便由你前往。”
“去吧,莫要坠了我佛门威名。”
观音再次叩首,声音清澈而坚定。
“弟子,遵法旨。”
她起身,足下生出一座九品青色莲台,清光一闪,已然破开须弥山界域,径直往那人烟鼎盛的东土大地而去。
大地苍茫,群山如龙脊,横卧在洪荒东南一隅。
一个名为“烈山”的部落,炊烟袅袅,如同人族在这片蛮荒天地间,燃起的微弱火星。
部落中央最坚固的石屋内,女子痛苦的闷哼声已经断断续续响了一天一夜。
任姒躺在厚厚的兽皮垫上,汗水浸湿了额发,紧咬的嘴唇早已渗出血丝。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仿佛藏着一座小山,这一胎,她怀了整整一百年。
“姒儿,再用力!看到头了!”
族中年纪最大的巫医声音沙哑,眼中满是血丝,她比产妇还要紧张。
任姒象是从巫医的声音里榨取了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哇——!”
一声啼哭,骤然炸响!
这哭声并非寻常婴儿的孱弱,而是中气十足,穿透了石屋,竟让屋外那些焦急等待的族人,心神为之一清。
更奇异的是,随着这声啼哭,部落四周山野间那些不知名的花草,竟无风自动,齐齐朝着石屋的方向,微微垂下了枝叶,仿佛在朝拜新生的君王。
“生了!是个男孩!”巫医激动地高喊。
任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斗着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尽的慈爱。
“孩子,你在娘肚子里待了这么久,一定是要做大事的。”
她轻抚着婴儿的脸颊,声音虚弱却无比温柔。
“娘给你取名列山氏,希望你,能象这片大山一样,成为族人的依靠。”
怀中的婴儿,象是听懂了母亲的话,竟真的停止了啼哭,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属于婴儿的灵性,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列山氏的成长,验证了诞生时的不凡。
十岁时,身形已与部落里的青年无异。
他不象别的孩子那样喜欢追逐打闹,反而终日痴迷于山野间的花草植物。
别家孩子在磨炼狩猎技巧时,他在分辨两种相似的藤蔓哪一种更加坚韧。
别家孩子在学习制作石器时,他却蹲在地上,观察一只误食了某种红色浆果而倒地抽搐的山鸡。
“阿氏,你又钻山里去了?”任姒看着满身泥土的儿子,又心疼又无奈。
“娘,山里这些草,每一种都不一样。”
列山氏摊开手掌,里面是几株被他捏得蔫了吧唧的野草,他却献宝似的举到母亲面前。
“你看,这个闻起来很香,但它的汁液沾到手上会发痒。那个长得不好看,可我昨天看到,有只受伤的野鹿在啃它。”
任姒听得头大,摇了摇头,这孩子的心思,她永远也猜不透。
时光如梭,列山氏成年。
一日,部落里一个孩童在玩闹时摔破了额头,血流不止,几个大人手忙脚乱,只能用烟灰去糊,却根本止不住。
列山氏闻讯赶来,看了一眼伤口,二话不说冲进山林。
片刻后,他抓着一把常见的野草跑回,将其在口中嚼烂,小心翼翼地敷在孩童的伤口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汩汩流血的伤口,在敷上草药泥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止住了血。
整个部落都轰动了。
也就在这时,一股清雅的檀香,伴随着祥和的佛光,悄然笼罩了整个烈山部落。
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宁,仿佛被温暖的泉水洗涤过灵魂。
众人循着源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绝色仙子,自部落外缓步走来。
她容貌清丽,气质慈悲,赤足踏在一朵九品青莲之上,步步生莲,周身散发着令人不自觉想要亲近的祥和光辉。
“你,就是列山氏?”
观音的声音清冽如山泉,目光却径直落在了那个刚刚用草药救了人的青年身上。
列山氏虽惊于对方的神仙风采,却无半分畏惧,反而好奇地反问:“仙子是谁?为何识得我的名字?”
“贫僧观音,奉我佛门之命,前来寻一位有缘人。”
观音的目光温和,带着一丝考量。
“我观你心怀仁善,以草木救人,有慈悲之心。你,可愿拜我为师,学那普度众生之法?”
列山氏眨了眨眼:“普度众生?就象我刚才那样,能救更多的人吗?”
“是,也不是。”观音耐心解释,“修行,是让你有更大的能力,去承担更重的责任。你若随我修行,将来,你救的,将不止一人,而是整个人族。”
列山氏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回头看了看部落里那些对他报以感激和崇拜目光的族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仙子。
他没有丝毫尤豫,双膝跪地,恭躬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弟子列山氏,拜见师父!”
自此,列山氏拜入观音门下。
观音并未教他高深的佛法神通,而是将佛门中积累的医理、药论,倾囊相授。
而列山氏,也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但他很快发现,师父教的,终究有限。洪荒草木何止亿万,许多植物的药性,连佛门的典籍中都未曾记载。
这一日,部落里一位强壮的猎手,在狩猎时为充饥,误食了一株外形酷似可食用块茎的毒草。
他被抬回来时,已是浑身发紫,口吐白沫,在无尽的痛苦中抽搐着死去。
列山氏站在那具尚有馀温的尸体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