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又是毒草……”族人们围在一旁，发出绝望的叹息，“要是我们能分得清哪种能吃，哪种有毒，那该多好……”
昔年人教传授他们炼丹之法，所用皆为灵植，无一凡物注释，但偏偏人族最多的就是凡人，最要命的也是带毒的凡草。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列山氏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的火焰！
“我来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今天起，我要尝遍这天下所有的草！”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他悲伤过度，疯了。
“阿氏！你说什么胡话！”任姒一把死死抓住儿子的骼膊，泪水夺眶而出，“那东西会要命的！”
“娘，正因为它会要命，才必须有人去尝！”
列山氏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声音铿锵。
“如果我的命，能换来以后再也没有族人被毒死，能为人族，趟出一条活路……”
“那我的命，就值得！”
观音站在人群后，听到这番话，慈悲的佛心，都为之剧震。
她知道，这是地皇的宏愿，亦是他的宿命。
她走上前，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徒儿，你可想清楚了？此路，九死一生。”
“弟子，想清楚了。”
列山氏的眼神没有半分动摇。
“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弟子便以我这凡俗之躯，为我人族，立一座无间地狱！”
好一个“为我人族，立一座无间地狱”！
观音深深地看着这个神情坚毅的年轻人，心中那份属于菩萨的慈悲，化为了一股滚烫的暖流。
她找到了。
她找到了那个能承载佛门“坤”德与“慈悲”之人。
“好！”
观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斗。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便为你护道！”
她取出了自己寸步不离的清净琉璃瓶。
“此瓶内，有你师祖亲赐的三光神水，可解万毒，活死人，肉白骨。”
她将玉净瓶郑重地交到列山氏手中。
“不到生死关头，切不可动用。去吧，为师会一直看着你。”
列山氏接过那沉甸甸的玉瓶，对着观音，行了拜师以来，最重的一个大礼。
“弟子，谢师父成全！”
第二日，烈山之巅，人族的“地狱”，开启了。
列山氏从最普通的一株青草开始。
第一株，味甘，性凉，无毒。他在随身的兽皮上，用石炭画下它的型状，记下它的特性。
第二株，味苦，性寒，食之腹中清凉。他记：可清火。
……
第十株，刚一入口，舌头便瞬间麻痹，紧接着，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喉咙炸开。
他赶紧吐出，可毒素已经顺着唾液滑入腹中。
观音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列山氏浑身抽搐，嘴唇发紫，才伸出玉指，点出一道佛光，为其化解毒素。
“师父，这草……毒性不烈，但能麻痹……或许，可用于……止痛。”
列山氏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挣扎着在兽皮上记录，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观含笑点头，心中却是一片叹服。
这哪里是尝草？
这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一个字一个字地，为整个人族，谱写一部活下去的“天书”！
一年，两年……
列山氏的身影遍布了整片烈山山脉，他尝过的草药不下千种，中毒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他的身体，因为常年被各种毒素侵蚀，变得日渐消瘦，皮肤也泛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亮得象黑夜里的星辰。
“师父，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一日，列山氏兴奋地举着一块兽皮冲到观音面前。
“你看，叶片狭长且边缘有锯齿的，大多性寒！开红色小花的，常伴有微毒！而那些本身就有浓烈气味的，更是碰都不能碰！”
观音欣慰地点头，这孩子，已经开始从无数次的死亡边缘，总结出属于自己的“道”了。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一日，列山氏在深谷中，发现了一株通体漆黑，顶生一朵七彩小花的怪草。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植物。
尤豫片刻，他还是摘下一片叶子，放入口中。
轰！
就在叶片入口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毒力轰然炸开！
那不是疼痛，也不是麻痹，而是一种极致的“死寂”！
列山氏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连同生机，都在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疯狂吞噬、湮灭！
“不好！”
观音脸色剧变，她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素！
她毫不尤豫，佛光普照，可那佛光一接触到列山氏的身体，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死寂的毒力吞噬！
没用！
观音心中大骇，当机立断，催动法力，想要从玉净瓶中引出一滴三光神水。
可就在这时，已经七窍流血，意识即将溃散的列山氏，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按住了玉净瓶！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变得灰白，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石缝里一株火红色的小草！
至阴之毒，必有至阳之物伴生！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株小草，伸出了颤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