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星光凝聚的凉亭早已消散。
神逆独自站在山巅,周身翻涌的煞气被他尽数敛入体内。
他仰头,目光刺破云层,望向那片深邃无垠的星海。
许久,他吐出一口浊气。
“饕餮,混沌,梼杌,穷奇。”
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山野间激起沉闷的回响。
四道凶戾到极致的身影自虚无中浮现,对着神逆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皇。”
“随我走。”
神逆没有多馀的解释,转身化作一道撕裂天际的黑光,径直冲向九天之上的星空深处
四凶紧随其后,心中纵有万千疑惑,却没有半分迟疑。
当五道身影真正踏入周天星斗大阵的范围,一股浩瀚无边、宛如天道亲临的伟力扑面而来。
那股力量,让四位大罗金仙中期的凶兽为之徨恐,连身形不由得一滞。
他们骇然发现,这里的每一颗星辰,都自成一方世界,彼此间又以无法理解的玄奥轨迹相连,构成了一座弥天大阵。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自星海深处缓步走出,拦在了他们面前。
来者身着万华灵衣,莲步轻移,周遭的星辉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成了这片星空的绝对中心。
“灵魅姬,奉斗姆娘娘法旨,在此恭候神逆道友。”
她的声音温婉动人,每一个字都象是敲在元神上,让神逆身后的四大凶兽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感受不到对方身上有多少杀伐气,却能清淅地感知到那如深渊般不可测度的修为。
准圣后期!
一个负责迎客的女仙,竟是准圣后期!
神逆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冷漠。
“带路。”
灵魅姬嫣然一笑,并未因他的无礼而动怒,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在前方引路。
穿过层层星门,最终抵达了紫微宫前。
与上次紫薇私下会面不同,此刻的紫微宫,宫门大开,神光万丈,威严的气息直冲霄汉。
紫薇大帝高坐于帝座之上,圣威如海,双眸开阖间,是亿万星辰的生灭幻象。
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故人,而是执掌周天星斗的无上圣人。
其下首,太一、洞阴、清虚等一众星神高层分列两旁。
他们的目光,如一柄柄出鞘的神剑,齐刷刷地落在神逆五人身上。
圣威如山,准圣如岳,大罗如海。
威压层叠,直压神魂。
四凶骨骼咯吱作响,双膝一软,几乎就要当场跪倒在地。
神逆亦是身躯一沉,但他终究是曾经的兽皇,脊梁如不周山般挺得笔直,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压力。
他对着帝座上的紫薇,缓缓躬身。
“神逆,携四凶,拜见紫薇大帝。”
他身后的四凶也连忙跟着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沉重。
“我等,愿往地府任职,为天地梳理煞气,将功补过。”
紫薇大帝微微颔首,圣人的目光不带丝毫情感,象是在审视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就在这时,一道比紫薇更加温和,却又带着别样威严的女声,自帝座之旁响起。
“神逆道友不必如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容貌与辰星娘娘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成熟端庄的女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
正是代掌星空的斗姆元君。
“地府之行,不过是小事。”
斗姆元君看着神逆,声音平静。
“我星神一脉,尚有神位空悬,不知神逆道友可有兴趣,入我星空,共掌周天?”
神逆抬起头,直视着斗姆,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吐出的字却冷硬如铁。
“没兴趣。”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太一眉峰一凛,看向神逆的眼神,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善。
斗姆元君却毫不在意,她轻笑一声。
“道友不必急着拒绝。”
她素手一挥,一道星光在殿中凝聚成一幅浩瀚的星图,其上神位罗列,等级森严。
“我可予你副一品神位,司命神。位在紫薇大帝之下,众星神之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副一品!
这可是仅次于圣人的位置!
“另外,”斗姆元君屈指一弹,一盏古朴的宫灯自虚空中浮现,其上死气与生气交织,散发着极品先天灵宝的无上气机。
“此乃灵柩灯,一并赐你。”
神逆看着那盏灵柩灯,又看了看斗姆元君,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对方最大的诚意。
但他也有他的骄傲。
“可以。”
神逆终于开口,声音却比之前更加强硬。
“但我有条件。”
“第一,我只遵辰星娘娘之令。紫薇大帝调遣,我可听,可不听。”
“第二,我为司命神,执掌凶煞星辰。我治下局域,星神一脉不得干涉。”
这两条,任何一条都足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
话音刚落,太一便猛地踏前一步,金色的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仿佛有两颗太阳在其中炸裂!
“放肆!”
他周身太阳真火轰然升腾,准圣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化作实质的杀意,狠狠压向神逆!
“你不过一介大罗金仙,一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败军之将,也敢在此与娘娘谈条件?!”
神逆面对太一的威压,竟是寸步不退。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太一一眼,便不再理会,目光重新落回斗姆元君身上,等待她的答复。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
太一何曾受过这等赤裸裸的无视!
他正要发作,却被斗姆元君抬手制止。
斗姆深深地看了神逆一眼,那双温和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千星河流转,洞悉古今。
许久,她缓缓点头。
“准。”
一个字,让殿内所有的喧嚣都归于沉寂。
太一满腔怒火僵在脸上,只剩下错愕。
神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他对着斗姆元君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然后,他看都没看那盏悬浮在空中,足以让任何准圣眼红的灵柩灯,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那孤高的背影,仿佛在宣告。
他不是来乞求一个职位。
而是来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