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一道孤高的身影缓缓转身。
那是一个身形魁悟至极的男子,面容刚毅,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一双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漠然地注视着来者。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纯粹的毁灭与终结,正是曾经搅动洪荒风云的凶兽皇者——神逆。
“獬豸。”
神逆开口,声音沙哑,仿佛是两块顽石在摩擦。
“你变了。”
獬豸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皇,你我沉睡的岁月,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谁又没变呢?”
神逆的目光在獬豸身上扫过,他发现,这个昔日最忠诚的部下,身上那股纯粹的凶煞之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星辰之力的祥和气息。
“看来,你在那位星神娘娘麾下,被磨平了爪牙。”神逆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磨平?”獬豸摇了摇头,“不,是见识了真正的天地。”
他直视着神逆:“皇,你知道距离我们的时代,过去了多久吗?”
“时间,于我这般存在而言,毫无意义。”神逆冷哼,皇者的威严油然而生,“如今归来,天地已然大变。但无妨,凶兽的荣耀,终将由我亲手再现!”
“再现荣耀?”獬豸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皇,您未免太小看这个时代了。”
“就算您与四凶尽数归来,区区五个大罗金仙,又能在这圣人俯瞰众生的洪荒,掀起多大的浪花?”
神逆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恐怖的杀意让周围的煞气都为之凝固:“你在质疑我?”
獬豸长叹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今的洪荒,圣人才是棋手。我家娘娘辰星,麾下圣人便有数码。”
“我如今为紫薇大帝坐骑,享星神一脉气运,修为已至准圣中期。我为何要放弃这一切,陪你去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豪赌?”
神逆正欲发作,天地间却陡然一静。
漫天星光毫无征兆地洒落,将整片十万大山笼罩。
那原本凶戾滔天的煞气,在这纯粹而浩瀚的星光下,竟如冰雪遇阳般,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一道身影,踏着星光,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者,正是紫薇大帝。
“好久不见,神逆。”紫薇大帝看着他,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神逆死死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数情绪在胸中翻腾。
就是他!当年就是此人自爆,终结了自己的霸业!
紫薇大帝没有理会神逆眼中的杀意,只是对獬豸挥了挥手。
獬豸心领神会,立刻飞身而起,化作一道屏障,将整个十万大山与外界隔绝。
随后,紫薇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周遭的煞气与乱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星光汇聚,化作一座古朴雅致的凉亭,亭中石桌石凳,茶具齐备,一应俱全。
“请。”紫薇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逆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拒绝,大步走入亭中,径直坐在了对面。
紫薇亲自为两人斟茶,清冽的茶香瞬间驱散了此地的最后一丝凶戾。
气氛微妙得近乎凝固。
茶过三巡,紫薇放下茶杯,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该谢你。”
神逆眉头一挑,眼神锐利:“谢我?”
“若无凶兽大劫,便无我今日之道。”紫薇的语气依旧平静,“而我的母亲,她比曾经的我,更适合执掌群星。”
神逆瞬间明白了。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如今洪荒那位与道祖鸿钧分庭抗礼的辰星娘娘,竟是当年紫薇的妹妹!
神逆发出一声冷笑,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被自己的妹妹压在身下,你难道不觉得屈辱?”
紫薇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竟带着一丝怜悯。
“你看到的是压制,我看到的是圆满。往事如烟,前尘已斩。”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前世的记忆,在我与勾陈化形的那一刻便已苏醒。但那又如何?我们现在是母亲的儿子,仅此而已。你执着于过去的身份,而我们,早已拥抱新生。”
神逆沉默了。
他能感受到紫薇话语中的坦然,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真实不虚的心境。
“混沌魔神的怨念已随你陨落而散尽,如今的你,是一个全新的神逆。”紫薇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洪荒天地间的煞气,仅靠地府轮回净化,效率太慢。而你们凶兽一族,天生便能驾驭、吞噬这些污秽。”
“去地府任职,为天地梳理煞气,此乃大功德。届时,功德气运加身,你凶兽一族,便可如龙凤一般,光明正大地行走于洪荒,修炼、繁衍,重获新生。”
神逆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波动。
他确实感受到了,如今的洪荒,天道对他的压制,远胜于上古。没有气运,没有功德,他与他的族人,永远都只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紫薇的提议,不是招安,而是一条活路!一条唯一的路!
“我需要考虑。”良久,神逆沙哑地吐出几个字。
紫薇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这是自然。”
他站起身,不再多言。
“你想好了,可随时来紫微宫寻我。”
说罢,他向外招了招手:“獬豸。”
獬豸闻声而至,化作威武的本体,匍匐在地。
紫薇踏上七香玉辂车,漫天星光一闪,便连同獬豸一起,消失在了天际。
只留下神逆一人,独自坐在那座精致的凉亭之中,望着杯中早已冷却的茶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