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将呲铁从地里刨了出来。
他浑身骨头没有一处完好,只剩下一口气若有若无地吊着,那只引以为傲、曾撞碎过无数神山的巨角,断了一截。
“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金血,那双牛眼里第一次没了凶性,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恐惧与茫然。
仅仅一击。
他就废了。
而对方,甚至没有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
山谷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曾称霸一方的强者?
可如今,却象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这还怎么打?”
飞诞那张丑陋的鼠脸上满是绝望,声音都在颤斗。
“祖巫……那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存在。”
良久,商羊幽幽开口,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或许,我们可以去求龙凤二族,他们底蕴深厚,若是肯出手……”
“没用的。”
白泽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亲手掐灭了众人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龙凤二族立下天道誓言,避世不出。”
“他们就算想帮,也绝不会派出准圣级别的内核族人来对抗巫族,我们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若只是派些大罗金仙过来,与我等此刻的下场,又有何区别?”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
是啊,能对付祖巫的,只有同级别的存在。
可龙凤的准圣,根本不可能出山。
气氛再次跌入冰点。
连最暴躁的呲铁都沉默了,只是趴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那截断掉的牛角。
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甚至有人想不顾一切地回去与巫族拼命时,白泽的声音再次响起。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猛地聚焦在他身上。
白泽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望向遥远的东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们可以去求东王公。”
“什么?!”
呲铁第一个炸了,声音嘶哑。
“求那个绣花枕头?!老子就是被巫族打死,也绝不向他低头!”
“就是,那家伙除了会吆喝,还有什么本事?”计蒙亦是不屑地附和。
“诸位,稍安勿躁。”
白泽抬手,虚虚一压,那平静的眼神仿佛能安抚一切焦躁。
他缓缓分析道:“我等自然是看不上他。但别忘了,他如今,是何身份?”
“道祖亲封的,男仙之首!”
“我们是什么?是修行仙道的修士。我们现在,就以仙道修士的身份,去找他这位‘仙首’,为我等主持公道。”
“你们说,他接,还是不接?”
众人一愣。
白泽脸上的弧度更深了。
“他若是不管,消息传出去,他这男仙之首的脸面往哪搁?他那所谓的仙庭,岂不就成了洪荒天大的笑话?”
“他若是管了,便势必要出兵。无论输赢,巫族的滔天怒火,都会被引到三仙岛去。”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狡黠。
“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有了喘息之机?可以趁此机会,去游说洪荒万族,共抗巫族。”
“此计,名为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山谷内,再次陷入沉寂。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眼睛里,都亮起了骇人的光。
“高!实在是高!”英招抚掌,由衷赞叹。
“妈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呲铁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里满是不情不愿。
“就这么办!”
计策一定,众人立刻行动。
他们收拢残兵,连络那些在巫族铁蹄下苟延残喘的各族生灵,将白泽的计策传扬开来。
一时间,无数走投无路的生灵,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响应。
一支由数万个种族组成的,浩浩荡荡却又狼狈不堪的队伍,就此成形。
他们历经数万载的跋涉,躲避着巫族的清扫,穿过无尽的山川大河。
终于,在这一日,抵达了传说中的东海之滨。
当那仙气缭绕,瑞彩万千,与世隔绝般的三仙岛出现在视野中时。
看着岛上往来仙人那悠闲自得、浑然不知外界血海滔天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身后这支衣衫褴缕,神情麻木,眼中只剩下哀求与死寂的庞大队伍。
白泽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对着那座辉煌的仙庭,朗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座三仙岛。
“东海散修白泽,携洪荒万族,恳求拜见男仙之首,东王公!”
“请仙首,为我等万族生灵,主持公道!”
白泽这一嗓子,声传亿万里。
那声音里浸透了血与火的悲怆,裹挟着走投无路的决绝,更暗藏着一丝将仙庭架在火上烤的逼迫。
它化作一颗无形的巨石,狠狠砸进了洪荒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之中。
一时间,无数隐于洞天福地的大能,纷纷将神念投向了东海之滨。
有纯粹看热闹的。
有幸灾乐祸的。
亦有感同身受,暗自叹息的。
巫族之势,已成燎原。
这把火,终究还是烧到了仙庭的门口。
三仙岛,主殿之内。
空气凝重得几乎化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东王公高坐主位,那张向来张扬的脸上,阴晴不定。
西王母坐于其下,手捧仙茶,目光垂落,仿佛殿外那数万生灵的泣血哀求,不过是云烟过眼,与她毫无干系。
而在另一侧,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阴鸷的道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青色羽扇。
他周身的气息晦暗如渊,正是新晋准圣,鲲鹏。
“此事,我仙庭不宜插手。”
西王母终是放下了茶盏,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巫族乃盘古后裔,受天地气运庇护,其十二祖巫,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她每说一句,东王公的眉头便多锁紧一分。
“更何况,那后土祖巫,还是斗姆圣人的亲传弟子。”
“我们若是出兵,无论胜负,都等同于与巫族不死不休,更是开罪了圣人。”
“这等因果,我仙庭,担不起。”
“王母娘娘此言差矣。”
鲲鹏停下了擦拭羽扇的动作,阴冷的目光扫过西王母,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等仙庭,乃道祖亲立,奉天承运,统理洪荒仙道。”
“如今万族受难,前来求援,我等若闭门不见,岂非让天下修士寒心?”
他站起身,对着东王公一拱手,言辞恳切,声音却淬着冰冷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