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了一瞬。
“啥玩意儿?至宝?!”
祝融的眼珠子瞪得象两颗烧红的铜铃,声音都变了调,“俺们……俺们天天睡在至宝里头,睡了无数年,竟然都不知道?!”
“哈哈哈!我就说嘛!父神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差得了!”
共工一拍大腿,狂喜的笑声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一众平日里不服就干的祖巫,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笑得象一群得了糖吃的孩子,再看向自家妹妹时,那眼神,亮得吓人。
他们的妹妹,不仅有了元神,还能勘破父神的至宝!
这是天佑巫族!
“妹妹,你快试试!快!”帝江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急切与期待。
后土重重点头,走到大殿中央,闭上了双眼。
新生的元神之力,裹挟着她大罗金仙的法力,如一道温柔的溪流,缓缓注入脚下那冰冷的玄黄石板之中。
轰——!
整座盘古殿,骤然苏醒!
亿万道厚重无比的玄黄神光冲霄而起,如一根天柱,贯穿了不周山的天穹!
于冥冥之中,那原本散乱在洪荒天地间的巫族气运,被这道神光强行拧成了一股!
一股凝实、磅礴、宛若神龙的恐怖气运!
这一刻,所有巫族儿郎,无论身在何方,都感到血脉深处一阵滚烫,力量凭空暴涨!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无垠的信息洪流,自盘古殿的内核,径直涌入了后土的元神。
那是一份残缺,却依旧足以让圣人都为之疯狂的印记。
开天印记!
“从今天起,这盘古殿,就交由妹妹镇守!”帝江当机立断,一锤定音。
其馀祖巫,无不轰然应诺,眼神狂热。
此后,洪荒进入了短暂的宁静。
然而,对于大地上的万族生灵而言,这却是一段暗无天日的血色岁月的开端。
气运凝聚,巫族的人口开始了爆炸性的增长,对血食的须求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峰值。
在祖巫们的默许下,一支支由大巫率领的队伍,如决堤的洪水,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张。
他们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万灵哀嚎。
任何生灵,无论草木精怪,还是飞禽走兽,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变成他们果腹的血肉。
两个元会后,盘古殿内。
气氛,压抑得可怕。
“岂有此理!区区一些披毛戴角的畜生,也敢挡我巫族的道?”祝融脾气最是火爆,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石柱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南边那伙鸟人,仗着会飞,滑溜得很。西边那群犀甲牛,皮糙肉厚,不好对付。”蓐收皱着眉,声音冰冷。
“依我看,直接打过去就是了!俺去把他们全淹了!”共工叫嚣着。
“淹个屁!上次你淹的地方,把强良的雷木林都给泡了,他现在还追着你打呢!”祝融毫不留情地揭短。
殿内再次吵作一团。
最终,还是最为沉稳的烛九阴睁开了那双轮转着光阴的眼眸,制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此事,不必去打扰后土妹妹,她参悟父神印记,正是关键时候。”
帝江点点头,目光扫过一众兄弟姐妹,那无面的脸庞上,透出森然的杀意。
“玄冥,共工,强良。”
“你们三个,走一趟吧。”
“让洪荒万族,也好好回忆一下。”
“这片大地,究竟是谁的天下!”
那道由万族生灵血肉筑成的防线,在三位祖巫降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它甚至没能撑过一息。
如烈日下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玄冥走过大地,天地间的一切色彩与声音都被剥夺,只剩下极致的死寂与惨白。
光线被冻结成冰晶,生灵的哀嚎尚在喉间,便连同神魂一同化作冰雕,在死寂中碎成最微末的齑粉。
强良虎首人身,双耳穿挂的黄蛇吐着信子,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亿万道紫青神雷便化作咆哮的雷龙之海,将前方整片顽抗的山脉,连同其中数万生灵,从这片大地上彻底、干净地抹去。
共工的手段最为直接。
他仰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咆哮。
霎时间,方圆亿万里之内的所有水脉,从地下暗河到天上云霭,尽数响应。
一道横贯天际的黑色天河被强行抽出,屏蔽了天光,对着联军大阵的中心当头砸下。
那不是水。
那是足以压垮一切的重量。
“他娘的!”
一头身形如山岳的巨角水牛发出不甘的咆哮,周身坚硬如神铁的皮肤上,迸发出厚重如大地的土黄色光晕,竟妄图硬扛那片灭世天河。
正是呲铁。
共工的嘴角咧开,那笑容里满是纯粹的残忍。
“蠢货。”
天河落下。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阵令人神魂颤栗的、牙酸的碾压声。
呲铁那足以硬撼大巫的强横肉身,在一瞬间,被那无法想象的重量压得筋骨寸断,七窍中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金浆。
他象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被砸进了大地深处,生死不知。
“走!”
一道青色神光,在天河落下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卷起数道身影,避开了那必死的一击。
是白泽。
他的身边,是擅长御风的飞廉,有九个脑袋的九婴,状如单足青鸟的商羊,以及其他几位气息萎靡、眼神涣散的道友。
他们刚刚逃出水淹之地,背后便有利爪破空。
鬼车那九个头颅中的一个,被强良座下的黄蛇一口咬掉,滚烫的妖血喷涌如泉。
“撤!往东方撤!”
白泽的声音在众人元神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飞廉双翼狂振,卷起众人,化作一道狼狈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向着东方逃窜。
身后,是三位祖巫不屑的冷笑。
他们甚至懒得去追。
在他们眼中,这些不过是些侥幸逃脱的蝼蚁,清理眼前的血食,才是正事。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身后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彻底消失。
众人才在一处荒芜的山谷中坠落,一个个瘫倒在地,如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神情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