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本座法旨。”
东王公的声音威严而高亢,每一个字都化作天雷,在整座方丈仙岛上空滚荡。
“着东海龙王敖清,三日之内,携龙族一应太乙金仙,滚来方丈仙岛,朝见本座!”
“共商统御东海,造福洪荒生灵之大事!”
“朝见”二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志
“遵法旨!”
那仙官领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带着东王公那份足以压垮一个族群的法旨,如同一柄利剑,直刺海底龙宫。
…………
水晶宫内,万年不息的流水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气氛凝重得能将光线压碎。
东海龙王敖清坐在宝座之上,脸色看不出喜怒,那份刚刚送达的法旨被他随意地放在一旁,仿佛只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可他那搭在龙椅扶手上,微微蜷曲的指节,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下方,一众龙子龙孙,龟丞相,虾兵蟹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岂有此理!”
一名脾气火爆的龙族长老猛地一掌拍碎了身前的万年寒玉桌案,怒声咆哮。
“我龙族是避世了,不是死了!”
“他一个靠着圣人一句话上位的跳梁小丑,也敢让我王前去‘朝见’?!”
“慎言!”
一旁的龟丞相连忙出声制止,它那双看过无数岁月沉浮的小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化不开的忧虑。
“长老,他毕竟手持圣人法旨,是名正言顺的男仙之首。”
“若是我王不去,便是公然违抗圣人之命,这个罪名,如今的龙族,担不起。”
此言一出,大殿内刚刚升腾起的滔天怒火,象是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寒冰之水,瞬间浇灭。
是啊。
圣人。
这两个字,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甚至无法仰望的混沌神山,死死压在所有龙族的心头。
“可若是去了,他要我等俯首称臣,那我龙族开天辟地以来的尊严,又该放在何处?”那长老依旧不甘,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整个大殿,陷入了两难的死寂。
许久,宝座上的敖清,终于缓缓舒展开了蜷曲的手指。
他站起身,那双金色的龙瞳扫过下方每一位徨恐不安的族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龙魂的沉稳。
“备上厚礼。”
“本王,亲自去一趟。”
见众人面露惊疑,他继续说道:“礼,是敬鸿钧圣人。人,是去讲理。”
“我龙族不惹事,但也不意味着怕事。”
“他若只是想借我龙族彰显威风,这个面子,本王给他。”
“若他真要将我龙族当做他立威的踏脚石,踩在脚下……”
敖清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属于龙族王者的,冰冷刺骨的寒光。
“那便要看看,他这男仙之首的命,够不够硬了!”
三日后。
方丈仙岛,仙乐飘飘,祥云万朵。
东王公高坐于新炼制的九龙云床之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麾下千仙的朝拜,脸上满是权柄在握的陶醉。
就在此时,一名仙官高声来报。
“启禀仙主!东海龙王敖清,已在殿外候见!”
来了!
东王公精神一振,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他对着下方众仙,慢条斯理地摆了摆手,拖长了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身着玄色王袍,头戴平天玉冠的敖清,在两名沉默如铁的虾将护卫下,手捧着一个装满了东海奇珍的宝盒,步履沉稳地走入大殿。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东王公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微微躬身。
“东海龙王敖清,奉鸿钧圣人法旨,前来拜会东王公。”
他特意将“拜会”二字,说得清淅无比。
说着,他将手中的宝盒呈上。
“此乃我东海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东王公笑讷。”
整个过程,礼数周全,滴水不漏,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然而,东王公连眼角的馀光都未曾瞥向那宝盒一眼。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敖清,就象神龙在审视一只阴沟里的泥鳅,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冷笑。
“敖清。”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快意。
“你可知罪?”
四个字,如四座冰山,狠狠砸在敖清的头顶。
东王公很享受这种感觉,将一个曾经的洪荒霸主族群的王者,踩在脚下的感觉。
殿内,千仙摒息,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那个身形挺拔的龙王身上,等着看他叩首求饶的狼狈模样。
然而,敖清只是缓缓抬起头。
那双金色的龙瞳里,没有预想中的恐惧与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不知东王公所言,是何罪?”
他反问,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东王公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化作了更深的阴冷。
这老龙,竟然还敢顶嘴。
“何罪?”
他猛地一顿手中的龙头拐杖,杖首的龙头发出一声震慑神魂的咆哮,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好!本座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
“其一,你龙族自三族大劫后,依旧盘踞四海,坐拥无尽资源,此为独霸天地,是为不敬天道!”
“其二,圣人命本座统管天下男仙,尔等身为东海之主,却只知送礼,不见半分臣服,此为藐视圣谕,是为目无尊上!”
“其三……”
“东王公。”
敖清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冰冷的质感。
“第一,我龙族镇守四海,梳理水脉,是为维系洪荒稳定。若无我族,四海之水早已倒灌大陆,生灵涂炭。此非霸占,是守护,是功德。”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象一记耳光,扇在东王公的脸上。
“第二,圣人命你统管的是‘仙’。”
“我龙族,乃神兽,非仙流。”
“今天,你当真要和我龙族,论一个罪?”
敖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进了方丈仙岛这锅滚沸的热油里。
滋啦——!
整座大殿,瞬间被引爆。
东王公脸上的戏谑与得意,一寸寸凝固,最终被一种铁青色的暴怒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