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无边无际的苦。
摩利支天将一段千疮百孔的地脉，以大法力强行扭合。
她指尖流淌出星辉神水，小心翼翼地浇灌，引导着那寸寸断裂的生机重新连接。
做完这一切，她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望向这片死寂的西方大陆。
罗睺与扬眉留下的创口，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复盖了西方一成的土地。
这种枯燥的土木工程，她已经干了数元会。
起初还有些不耐，如今，只剩下麻木。
就在这时，她梳理地脉的动作停了下来。
远方天际，两道祥和的金光破空而至，速度极快。
当她抬起头时，那两道身影已悄然落在不远处，气息收敛，并未惊动这片破碎的天地。
来人正是从紫霄宫返回的接引与准提。
二人看到摩利支天时，也是一怔。
他们只知有一位大能发下宏愿，在默默修复西方地脉，却未曾想过，这位道友给他们的感觉，竟是如此的……亲近。
准提的本体是极品先天灵根菩提树，对草木之气最为敏感。
他只一眼，便看出了眼前女仙的跟脚——一株品阶极高的先天灵根，修为深不可测，赫然已是大罗金仙。
两人对视，神念飞速交流，都在脑海中搜寻着紫霄宫中的三千客。
没有。
一个都对不上。
以上品先天灵根化形，又证得大罗道果，这等根基，在三千有缘人里，起码也能排到中上游。
这样的人物，为何没有去听道？
“两位，有事？”
摩利支天先开了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打量着眼前这两个未来的大光头，一个满脸疾苦，一个眼含精光。
来视察工作进度的？
被她一问，接引才从失神中惊醒，连忙嵇首一礼，满脸歉意。
“抱歉，道友。贫道见道友仙姿，顿觉亲近，一时不免失态。”
亲近？
摩利支天心中了然，未来佛门的缘法已经开始显现。
不过，现在还没有佛门。
她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只是眉毛轻轻一挑。
“道友？”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疏离。
“你们，也配？”
接引与准提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们仔细感应，没错，眼前这位女仙的气息，确实是大罗金仙初期，与他们相仿。
即便根基再深厚，这般言语，未免也太过……
摩利支天负手而立，眼神淡漠地扫过二人，仿佛在看两块不成器的顽石。
“吾乃上个时代的混元金仙。”
她用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以你们如今的说法，便是准圣。”
她看着二人那将信将疑的表情，继续说道。
“若非为这方天地承了因果，修为跌落，又岂是今日之景？”
“待吾将这片地脉尽数修复，功德圆满，业力尽消，修为自会归来。”
她瞥了二人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俯瞰光阴的漠然。
“即便如今，你二人联手。”
“吾杀你们，也如探囊取物。”
话音落定，二人脸上那份惊疑愈发浓重。
摩利支天知道，言语终究无力。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二人中间的空处，轻轻一点。
没有灵气波动。
没有法则显化。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机。
那动作，就象凡人弹去衣角的灰尘，随意到了极点。
直到一道玄黄气流在极远的天边轰然炸开，将一小片混沌都震得翻涌不休时，接引和准提才猛地回神。
他们的元神，没有预警。
他们的本能，没有示警。
他们甚至没有“看见”攻击的轨迹。
仿佛那一指，根本不存在于这片时空，它越过了过程，直接显现了结果。
这是对法则的理解，达到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层次！
二人背后，渗出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冷汗。
那是被绝对的位阶差距所震慑后，产生的本源恐惧。
再无怀疑。
接引与准提对着摩利支天，恭躬敬敬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晚辈，拜见前辈！”
“恩。”
摩利支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那份俯瞰众生的威压。
“现在，说说吧。”
“你们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接引连忙起身，姿态放得极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师兄弟二人，见前辈在此为西方奔波，心生敬佩，特来拜见。一来是想瞻仰前辈风采，二来……也是想问，可有我等能效劳之处。”
毕竟，他们也要振兴西方，这片大地，亦是他们的根。
“帮忙？”
摩利支天闻言，点了点头。
“也好。”
“反正这剩下的烂摊子里，还有一成，是你二人的因果。”
“与我二人有关？”
接引和准提再度茫然。
摩利支天却没了再解释的兴致，只是摆了摆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至于听道。”
“我不需要。”
“我有我自己的证道之法，无需去听他人的法。”
本体已是圣人，她这个分身，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她这具分身的跟脚，也注定了此生与圣位无缘。
这话，不算说谎。
…………
东海之上，紫气东来三万里。
上千仙人汇成的流光云霞，几乎屏蔽了天日，让整片东海的海水都为之低头，不敢翻起过高的浪涛。
方丈仙岛，仙庭雏形已立。
东王公高坐于云床之上，俯瞰着下方井然有序的仙官，以及海面上那些战战兢兢前来朝拜的弱小水族，胸中的豪情与权欲，已然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立足已稳。
接下来，便是立威。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顷碧波，落在了那座深邃、古老，却又死气沉沉的海底龙宫之上。
这东海，名义上的主人，还是那群躲在水晶壳里的老龙。
“哼。”
东王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篾。
圣人亲封的男仙之首，代天执道，若是连自家门口的一群缩头乌龟都管不明白，岂不是要被整个洪荒耻笑？
他要让三界六道所有生灵都看看，谁才是这东海，乃至整个洪荒，真正言出法随的存在。
“来人。”
一名心腹仙官立刻小跑上前，卑微地躬着身子，等待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