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什么？
一条侥幸苟活于世的老泥鳅，竟敢当着他麾下千仙的面，公然顶撞他这位圣人亲封的男仙之首？
“好……好一个神兽非仙流！”
东王公的声音尖锐而冰冷，在大殿内激起刺耳的嗡鸣。
他猛地从九龙云床上站起。
手中的龙头拐杖爆发出撕裂视野的神光，一股属于大罗金仙、足以碾碎万物的威压，朝着敖清当头压下！
“巧言令色，藐视圣威！看来，是三族大劫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让你这孽龙忘了什么叫敬畏！”
“也罢！”
“本座今日，便替天行罚，教教你龙族的规矩！”
话音未落，他高举龙头拐杖，悍然砸落！
杖首的狰狞龙头脱离杖身，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龙影，张开吞噬山岳的巨口，带着法则破碎的轰鸣，直扑敖清！
大殿之内，千仙骇然。
东王公，这是要下死手！
“王！”
敖清身后的两名虾将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交叉长戟，爆发出此生最璀灿的法力，决死地挡在自家龙王身前。
然而，太乙与大罗的差距，是天堑。
龙影未至，光是逸散的威压，便将两名虾将震得口喷鲜血，身躯如破布般倒飞出去，狠狠撞碎了殿内的盘龙玉柱，生死不知。
恐怖的龙影，转瞬即至。
殿内所有人的瞳孔中，都倒映出那东海龙王即将被当场撕碎的画面。
可立于风暴中心的敖清，自始至终，眼皮都未曾抬过一下。
就在那龙影即将触及他王袍的前一刹。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枚通体呈混沌玄黄色，古朴无华，不见丝毫灵气波动的龙鳞，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他屈指，轻轻一弹。
咔嚓。
龙鳞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只有一声龙吟。
一声源自开天辟地之前，源自混沌未分之时的龙吟，古老、苍茫、威严到极致，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真灵最深处炸响。
吼——！
一瞬间，万籁俱寂。
东王公那势在必得的狰狞龙影，在接触到这声龙吟的刹那，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随即如烈日下的残雪，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寸寸消融，溃散为最原始的天地灵气。
紧接着。
一道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虚影，在敖清的身后，缓缓浮现。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比星辰大海更浩瀚，比无尽虚空更冷漠的金色竖瞳。
仅仅是这双眼睛的虚影，便让整座方丈仙岛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无数宫殿楼阁的瓦片簌簌发抖，随时都会被这目光中蕴含的无上威压，碾成齑粉。
大殿之内，东王公麾下的千仙，有一个算一个，尽数瘫软在地。
他们的元神在这目光的注视下，颤栗、哀嚎，连抬头的勇气都彻底消亡。
这是源自血脉与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支配！
“这……这是……”
东王公脸上的暴怒与快意，早已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双眼睛，大罗道果在疯狂示警，尖啸着一个事实——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目光彻底抹去，从时间长河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混元！
这绝对是混元金仙的威压！
龙族……龙族竟还有混元金仙存世？！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那双金色的竖瞳，动了。
它只是，轻轻地，眨了一下。
一股无形，却无可抵挡的伟力，瞬间降临。
东王公胸口如遭混沌神山正面撞击，护体仙光应声而碎，整个人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金色血液，身形失控地倒飞出去。
他从高高的九龙云床上跌落，狼狈地滚下白玉台阶。
头顶像征着无上权柄的紫金仙冠滚落在地。
发髻散乱，沾满尘埃。
那根被他视若性命的龙头拐杖，亦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他的脚边，杖首的龙头光华暗淡，竟在微微发抖。
大殿之内，死寂。
所有仙人，都用一种撞见神魔般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分毫的东海龙王。
那双俯瞰万古的金色竖瞳，缓缓扫过瘫在地上的东王公，一道威严、漠然，不含丝毫情绪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神魂中响起。
“男仙之首？审判吾族，你不够格。”
“让鸿钧来。”
话音落定，那双眼睛的虚影，悄然消散。
敖清缓缓收回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那两名昏死过去的虾将身旁，指尖轻点，两道温和的龙气渡入他们体内，稳住伤势。
然后，他一手一个，将自己的护卫架起。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那趴在地上，面如死灰的东王公一眼。
他转身，步履沉稳，一步一步，向着殿外走去。
清淅的脚步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东王公和殿内千仙的心头。
直到敖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东王公才猛地回神，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胸口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殿门，眼中先是茫然，随即是恐惧，最后，尽数化作了足以焚天的屈辱与怨毒。
他的仙庭。
他刚刚创建的无上威严。
他那代天执道的宏图霸业。
在今天，在此时，在此地，成了一个笑话。
…………
东海之事，如一场无形无质的混沌风暴，一夜之间，席卷了整片死寂的洪荒大地。
方丈仙岛上那声源自太古的龙吟，与那双俯瞰万古，漠然无情的金色竖瞳，成了所有大能神念交汇时，无法绕开的惊悸。
“男仙之首？我看，是男仙之耻吧！”
“被一条苟延残喘的老龙，当着千仙之面吓得跌落云床，这东王公，注定要在洪荒的道碑上，留下千古笑柄了。”
“你们懂什么！那是普通的老龙吗？那是祖龙！是龙汉大劫时，与始麒麟、元凤争夺天地主角的祖龙！他竟然还活着！”
“龙族没落，避世不出……好一个避世不出！这群蛰伏在深海里的老家伙，竟蒙骗了我们整整一个时代！”
嘲弄，讥讽，惊骇，忌惮。
无数种情绪在洪荒的每一个角落剧烈发酵。
而那些曾对东王公俯首称臣，指望能背靠大树乘凉的散修们，此刻更是心力交瘁，人人自危，悔得肠子都化作了青烟。
他们投靠的，哪里是一座靠山。
分明是一座即将被龙族怒火彻底倾复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