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内的时间,被那无休无止的痛苦呻吟切割成了无数碎片化的令人心悸的段落。
日升日落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一次次伴随着惨烈代价的周天循环,才是丈量光阴的唯一标尺。
顾厌如同一个被反复扔进炼狱溶炉又勉强捞出的残次品。
然而,在这极致痛苦的反复淬炼中,某种残酷的“适应”却也在悄然发生。
那缕由f-灵根榨出的驳杂不堪的气流,每次通行都会带来刮骨剜心般的痛苦,但其运行的速度,却难以察觉的提升了一丝。并非变得顺畅,而是那具小小的身体,似乎在无数次撕裂与修复的循环中,记住了那痛苦的模式,学会了如何在剧痛的间隙,挤出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控制力,去“配合”那气流的挤压,甚至本能地调动那新生的气感,去提前“安抚”某些即将被冲击的关键节点。
痛苦并未减少,但承受痛苦的“效率”,却可悲地提升了一点点。
就在这惨烈的磨合进行到不知第几十次循环时——
变化,终于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循环末端发生了。
当那缕气流如同往常一样,在完成最后一个穴窍的周转后,大部分都即将被“黄金瘤”吸走之际——
一直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痛苦和维持引导的苏婉,以及辅助护法的族老,同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
那缕气流在归于丹田的最后一刹那,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
并非失控的溃散,也非被强行拉扯的吞噬,而是一种极其短暂的微弱的滞留!
如同初生婴儿无意识攥紧的手指,于无边痛苦混沌中骤然萌发,极其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抓”了那么一下!
就这一下!
那缕气流中最内核最为“驯服”的一小缕,竟然真的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微弱意念强行约束住,没有立刻溃散或被夺走,而是如同温顺的萤火,缓缓地颤巍巍地,沉入了顾厌丹田那枯竭的底部,与他自身那点新生的气感,融为了一体!
成了!
第一缕真正属于他自身并能被其意念初步约束的灵气!
虽然量微乎其微,品质低劣不堪,但它不再是完全失控的能量,而是成了可供驱策的力量的雏形!
“呃……”顾厌发出一声却与之前纯粹痛苦呻吟截然不同的气音。他那一直因剧痛而紧绷的小脸极其短暂地松弛了一瞬,同时眉宇间闪过一丝茫然。
虽然这感觉如同流星一闪即逝,并被随之而来的疲惫和痛苦淹没。
但庙内所有密切关注着的族人,都在那一刻清淅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片刻的宁静。
“抓住了……他……他自己抓住了一点!”苏婉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老天爷……看到了吗?那气……没散!没被吸走!他留下了!”另一位族老激动得老泪纵横,胡须都在颤斗。
顾伯山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再次搭上顾厌的手腕。这一次,他清淅地感知到,在那一片因过度痛苦而紊乱的能量场中,多了一粒极其微小的光点。它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属于顾厌自身的真实波动。
微末进展。
真正的毋庸置疑的微末进展!
狂喜如同短暂的潮汐,冲刷着庙内持续太久的压抑和悲壮。
每一个族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近乎扭曲的笑容,泪水混合着汗水肆意流淌。他们看着那昏死过去,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孩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
这进展,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代价,太大了,大到令人不忍回想。
但这就是他们用命、用痛苦、用尊严换来的第一枚果实!
苦涩,却真实。
顾伯山缓缓直起身,看着掌心那块“柒三”号牌。其上的监视符文幽蓝光芒依旧,但不知是否错觉,那光芒似乎在那微小光点形成的瞬间,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能量层级:f-(微弱提升)。评估:存在价值微量上调。】
冰冷的数据流在远方光幕上一闪而过。
顾伯山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都看到了?路……没走错!”
他目光扫过疲惫不堪却眼神发亮的族人:“但这只是开始!这一缕气,太弱!太少!离打动‘千机罗盘’还差得远!接下来要让它变多!变强!”
如何变多?变强?
意味着更多次的周天循环。
意味着更多倍的痛苦。
意味着将刚才那地狱般的经历,重复几十次、几百次!
刚刚升起的喜悦,迅速被这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但这一次,绝望并未彻底回归。因为希望有了具体的形态——那一粒微小却真实的光点。
“继续!”顾伯山的声音斩钉截铁,“等厌儿缓过来,继续下一个循环!我们陪着他熬!”
修行再启。
痛苦依旧。
惨叫依旧。
但这一次,每一次循环的末尾,顾厌那无意识的试图“抓住”灵气的微弱意念,出现的频率似乎增加了那么一丝丝。每次能留下的灵气,虽然依旧少得可怜,却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粒,渐渐有了第二粒、第三粒……
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痛苦却从未打折。
希望与痛苦,以最残酷的方式交织在一起,推动着那辆破烂的板车,以毫米为单位,向着那遥不可及的考场,艰难地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