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里,正准备摸鱼直到下值时的唐巍,拿起小木块在上面写着字。
“这映射着最高长官司令的应该是总督。”唐巍自言自语着,拿起蘸了金墨的毛笔在块上写下了代表司令的“总督”。
“那么军长就应该隔壁的五军都督府的五军都督。”唐巍自言自语着,在木块上写下了“五军都督”。
“这师长嘛,应该映射着总兵官。“
“旅长则是副总兵或者参将。”唐巍斟酌了片刻后道,“已经有了总兵,那就用参将来代替好了。”
于是,他立刻拿起毛笔在木块上写下了代表着旅长的参将。
“至于营长,那就应该映射着千户。”唐巍自言自语着,“毕竟这已经跟卫所规模差不多了。”
“连长自然也就是百户了。”
“这军旗倒是好代替,就拿御赐旌节。”唐巍道,“毕竟这东西就是陛下授予大将的节钺,跟军旗的意思差不多的。“
“工兵,那就是用哨探来代替。”唐巍抬起头捏着下巴思忖道。
最不用思考用什么代替的就是炸弹了,炸弹就用地雷来代替就好了。毕竞永乐时期的《武备志》里就记载了许多地雷的名字,有什么伏地冲天雷、石炸炮、连环地雷。
“《经》称呼地雷为炸炮,那这炸弹就炸炮代替吧。”
唐巍将写好的这些个棋子们拿到风口处准备风干,到时候闲时就可以拿来跟朋友们解解闷。
两刻钟后,唐巍端着盘子里晾干墨迹的棋子正准备回到值房时,就瞧见有人来到了他身边道,“唐总旗,赶紧的吧。外面有人找。是宫里来的人。
,不明所以的唐巍端着未来得及装起来的棋子,就被来的校尉拉着来到了门口。
待到屏退众人之后,那宦官这才缓缓开口
“哎呀,唐总旗,您可算来了。”
唐巍一眼就瞧见了这位面熟的宦官,这就是之前几次接他进玉熙宫的那位宦官,听说是黄锦的干儿子,是他非常信任之人。
“原来是李公公啊。”唐巍有些诧异,但是淡定道,“不知道李公公这次来北镇抚司找在下何事?”
“陛下要唐总旗进宫一趟—”那李公公瞧着唐巍端着的木盘子,然后低头看了看道,“这是何物?看上去象是麻将,只不过写的这些字却不是麻将。”
“这难道也是要献给陛下的东西吗?”
“这倒不是,只是学着象棋自己搞了一副新的棋,等着闲时拿来打趣、解个闷。
“原来是这样啊,唐总旗还真是有不少的奇思妙想啊。”那李公公眉毛一挑道,“怎么没有棋盘呢?”
“棋盘在屋子里。”唐巍道。
“那正好,唐总旗拿着一起进宫吧。”李公公道,“或许能用得到。”
“好!”唐巍道,“那就劳烦公公稍等刻了。”
半个时辰后,唐巍发觉自己这位李公公并没有把自己带到西苑玉熙宫,而是把他带到了太子居住的永寿宫。
“永寿宫?”唐巍有些好奇道,“我们不是去见陛下吗?为什么要来太子殿下这里?”
“这就是陛下的安排。”李公公道,“唐总旗放宽心就是了,太子殿下在里面等着唐总旗呢。”
这话一说,让唐巍顿时觉得心头一颤,难道自己跟太子殿下的关系被曝光了?不应该啊。
当唐巍走进永寿宫时,他发现永寿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应该是又换了一茬。因为自从进入永寿宫之后,他看不到一面熟的太监,就连永寿宫的掌事太监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了。
“咱家回去复命了。”李公公识趣的转身离开了。
在永寿宫太监的引领下,唐巍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了门前。
“唐总旗稍等片刻,我等这就进去禀告太子殿下。”
太子朱载早就等的着急了,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跟唐巍早就认识了。
但是好在自从禁足之后,外面的人对他永寿宫这边的关注少了不少。所以,这也让嘉靖皇帝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永寿宫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太监和宫女全都换了一茬。
也算是排除了所有在永寿宫安插的眼线。
“快让人进来吧。”
唐巍在太监的引领下算是近距离的看到了自己的这位特殊的朋友。
朱载同样心中喜不自胜,这也是他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面。
“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今日父皇允准孤一件事。”太子朱载道,“我与父皇交谈时,常听父皇提起你,又听闻你与我年纪差不了几岁,所以也就想着同龄人之间应该能说得上话,所以这才得了父皇允准,叫你过来说说话。”
“臣实在是荣幸之至,竟得太子殿下挂念。”唐巍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分析着太子殿下朱载这段话里要向自己传递的消息。
“我与父皇交谈时,常听父皇提起你。”唐巍思索着太子朱载的这句话,他明白了一点。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向自己表达,自己虽然不能直接跟嘉靖皇帝见面,但是父子二人交流却十分频繁。
“所以这才得了父皇允准,叫你过来说说话。”唐巍觉得这句话里也是别有深意。
这说明,“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只是嘉靖皇帝一直让这个“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存在,拿出来混肴视听。
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朱载,也是为了坐山观虎斗。
毕竟,只要这个预言一直存在,朝中的官员们就会有意无意间把一部分筹码押到裕王殿下与景王殿下的身上。
这样一来,太子朱载就成了隐匿在幕后,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想到这里,唐巍也不禁理解了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也意味着景王与裕王很有可能就是铺路的垫脚石。
没想到自己救了本应该死去的朱载竟然引起了这样一系列的变化,不过他倒是好奇太子朱载是如何跟嘉靖皇帝达成了这种默契。
“你怎么了?”太子朱载见唐巍有些发愣,他立刻出言打断了发呆的唐巍。
就在此时,太监和宫女们端上来了几盘点心和洗净的水果。
“这都是新鲜的时令水果,点心也是刚做的。”太子朱载递给了唐巍一块点心,然后看向了唐巍手边的一个小木箱。
“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闲来无聊做的一副棋子。”唐巍道,“想着闲来无事时拿来消遣,李公公说是不妨带来。“
“那拿出来孤瞧瞧。”
很快,唐巍打开了箱子里面露出了一个个写着军中职务的棋子。
“总督?五军都督?炸炮?”朱载也觉得这东西分新奇,索性道,“这东西要怎么玩,你来教教孤吧。”
“臣给这棋命名为行军旗。”
唐巍随即解释了每个棋子的作用,以及要随机翻开的玩法。
“有意思,看不到自己和对方一开始的棋子。”太子朱载道,“那这些对方的都督也有可能出现在敌方的中军都督府了。”
这里棋盘上的一些标识和地图,唐巍也做了一些符合明朝这个时代的本地化处理。
原本的“行营”被改成了“中军都督府”,原本的“公路线”改为了“驿道”。
“脉”则是改为了“险隘”——
“只要消灭了对的御赐旌节之后就算胜利。”
“那有没有和棋的情况出现呢?”朱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有的。”唐巍点点头道,“迫使对方无棋可走,或所有可移动的棋子皆被围困的情况下,那就是和棋。”
“棋子只能纵向或者横向移动一格,当然在驿道上除外。”唐巍给太朱载介绍着行军旗的规则,“大小相遇,小的被吃,同级相遇,同归于尽。”
“若是棋子在驿道的格子上,且前方道路畅通的情况下,可沿着直线移动任意格子处,直到刃其他棋子或者棋盘尽头。”
“当然尽管哨兵是最不起眼的角色,但是只有哨兵可以进入险隘的格子,而且只有哨兵才能吃掉对方的御赐旌节。”
“这一点倒是有趣的很,有三两拨千斤的意思。”朱载听的是津津有味。
“还要补充一点,一旦军队的最高统帅总督阵亡,本方所有的棋子移动格数限制为一格,且无法使用驿道。”
“没有别的补充,那就赶紧来一局吧。”朱载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随侍的太监和宫女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那如何猜先呢?”
“不如用手势令三事来猜先。”唐巍说的也是就后世的剪子头布,不过这里并不是这样说,而是称作“掌”、“拳”、“指”来代替。
剪子包袱锤决出先手之后,俩人开始了第一局行军旗。
下棋之际,朱载率先开口道,“之前你与我说过京师的市井都有哪些新鲜事,这次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那倒没有,这几日唯一的新鲜事就是西苑校场的训犬。”
“你说的是蓝道行的那个绝对?”太子朱载压低声音道,“三光日月星,四德亨利元?”
唐巍点点头,同时也明白了太子朱载虽然不能象其他皇子一样行动相对自由,但是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朱载继续道,“回去之后告诉太傅,今日咱们的谈话,他会明白的。”
“放宽心好了,今日叫你来也是这个目的。”朱载道,“稳住就行,不要担心孤这边而自乱阵脚,孤知道前些日子因为蓝道行的事情,锦衣卫损失了一位得力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
“是,下官回去一定一字不差的禀告指挥使。”
此刻,朱载翻出了代表着唐巍的“御赐旌节”,然后看着棋盘上的形势道,“看来,孤的运气在后头。”
“虽说前被你吃了不少棋,可你的军旗位置可不妙啊。”
正准备跟太子朱载说要是想了解京师风土人情,可以问嘉靖皇帝要那只玳瑁狮子猫御猫的唐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太子朱载,洞察力和手段其实不比嘉靖皇帝差多少。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藏起锋芒罢了。
唐巍翻开自己“御赐旌节”旁边的棋子,结果正好翻出了太子朱载的“哨兵”棋子0
“你这放的太明显了。”朱载哈哈笑,“你说孤是赢还是不赢呢?”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唐巍道,“本就是打乱之后,随意翻开的棋子,何来放水之说。”
此时,太子朱载仔细盯着唐巍的脸看了一会儿。
这一幕,让唐巍有点似曾相识。当时自己第一次去给嘉靖皇帝献上那些猫咪喜欢的小玩意时,嘉靖皇帝也曾用这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仿佛见到了一位故人的样子,但旋即又否认了心中的猜想那般。
碍于当时自己面对的是皇帝,自然不能直视,更不能问皇帝“你瞅啥”,所以唐巍也就将这件事情深埋在了心底。
但是自己跟太子殿下是朋友,那么问一问或许就能问出来。
唐巍相信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毕竟好看的皮囊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太子殿下何故这样看下官?”唐巍打趣道,“可是下官衣冠不整还是下官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唐巍说着就抬手准备擦一擦自己的脸。
“都没有。”朱载道,“孤只是觉得你的眉眼跟某位故人乍看之下有点象,但是细看你的整个面部轮廓又觉得除了眉眼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太象。”
“位故人?”唐巍道,“不知是谁,能让太子殿下念念不忘?下官竟有幸与那人眉眼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朱载道。
“不说这些了,听说父皇给你和前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女儿赐婚了,不知婚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