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194年11月15日，早上10点44分。
指挥中心，环形指挥岛。
陈怀山大步走来，眼里能够看到清淅的血丝。
显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并没有休息好，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第二支考察队，什么时候到？”
他声音沙哑，有些焦躁。
“还有十分钟左右抵达目标空域。”
温恬立刻回应，“此次编队配备两架直-20，采用前后梯队，间隔五公里，避免过度集中。”
这是血的教训换来的谨慎。
京郊冰山事件之后，东煌虽然没有全力探索成因，但依旧分出部分人员，留意相关事件。
就在不久前，接入超算的卫星排查到了一处局域地貌“存在较大变动”，并拍下了一组照片。
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从数据上判断出，这片局域发生了类似京郊冰山事件般的“冰变”。
指挥中心立即派出了考察队，在前往调查时，连同直升机瞬间失联。
“注意，已接近一号考察队最后信号局域。”频道里传来前导机驾驶员冷静的声音。
环形指挥岛主屏幕切换为前导机实时传回的画面。
下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白色荒漠。
荒漠之中夹杂着点点晶莹剔透的淡蓝，那是被冻成冰雕的仙人掌。
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前导机在预定安全距离悬停。
后机则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沙丘降落。
全副武装的队员率先冲出，创建临时警戒点。
紧接着是考察队员。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标准，但通过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萦绕在每个队员心头的沉重压力。
没有人说话，只有头顶的烈日和发动机的轰鸣。
“发现一号考察队直升机残骸！”
频道里传来压抑的报告声。
画面拉近。
不该说是残骸，应该说是碎片。
因为这一架直-20的各个部件散落在方圆几公里，完全找不到一个完好的零部件。
显然，一号考察队遭受到的温度可能远比想象中的要低得多。
指挥中心的人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
当极寒降临，构成直-20的航空合金瞬间脆化，还在旋转的旋翼叶片会第一时间断裂，巨大的离心力让机身像破碎的玻璃一样碎裂。
紧接着便笔直地朝着下方被冻硬的沙丘栽落下去，然后像瓷娃娃一样摔得粉碎。
“发现…部分遗体，正在回收。”
直-20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钟乔木、张温良、颜正豪……”
李谨望着屏幕中呈现的画面，眼中闪过沉痛之色。
一号考察队队员的名字，他会好好的记住……但这不就和前几次没有区别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3号机体相对完整，但信号中断，开始尝试运行。”
队员们顶着刺骨的寒意，快速作业。
很快，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内核数据存储单元被取出，连接上便携读取设备。
数据流开始断断续续地传回指挥中心。
“数据有较大损伤，但部分可以解析……”
技术员飞速操作着，“能量读数无法读取……但温度曲线…是断崖式下跌！”！”
李谨死死盯着那几乎垂直下跌的温度曲线，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都知道是和京郊冰山事件类似的情况，可考察队的失联却让事件有了新的猜测。
那就是——
“是二次爆发！”
一位物理学家失声喊道，“在同一局域，发生了比京郊冰山更剧烈、更突然的极寒降临！范围直接复盖了一号小队所在空域！”
这哪里是降温，这是……局域内的热量被某种力量，在瞬间彻底“抽走”！
李谨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二次爆发，如果当时在京郊，在他们调查冰山的时候，也来上这么一次……
估计这一次就会成为持续最短的一次循环。
“还有更多有效数据吗？”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干涩。
“……没有，设备损坏得太严重，能保留下来一点都已经是万幸。”
“命令二号小队！”
陈怀山立即下达指令，“1队在前，依托地形逐步向能量内核区谨慎推进，采集更多数据！”
“2队在后策应，保持安全距离，创建中继通信！”
就在这时，天际线传来了其他飞行器的轰鸣。
几架涂着不同国旗的直升机蛮横地闯入这片空域，为首的，正印着美利坚的标志。
它们毫不客气地降落在了看似最“有利”的观测位置，甚至有意无意地挤压东煌二号小队前导机的悬停空间。
“这里是东煌赴巴铁国考察小队！请止步！”
前导机驾驶员发出警告，几名警卫立即上前，枪口虽然依旧朝下，但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印着鹰头的直升机稳当地停了下来，从上慢悠悠地走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陆战队。
“伙计，别那么紧张。”
为首的一人留着络腮胡，语气轻挑：“都是为了人类，不是吗？还是说……你们东煌发现了什么，不想让大家知道？”
即便隔着屏幕，指挥中心都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嘲弄。
看着对方乌泱泱一片人，现场指挥员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1队暂停前进，在当前位置创建观测点。2队保持警戒。”
指挥员冷静下令。
随即，他眼神平静地望着络腮胡，就当着对方的面在公共频道里用标准地英语广播：
“再次警告所有非东煌飞行器及人员。”
“该局域极度危险，能量活动极不稳定，存在未知突发风险。”
他眼睛微眯，继续说道：“某些盲目靠近内核区的行为，无异于自杀。”
“请勿效仿，好自为之。”
其他国家听了之后，脚步一顿。
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深入。
但对于美利坚这边来说，这话就象一记软鞭，抽在络腮胡的脸上。
他依旧微笑着，眼神却变得有些凶狠：
“卡尔斯，检测需要多久？”
“数据采集需要一定时间，可能还要更深入一些。”
“快点吧，我怕我忍不住开枪把对面的嘴打烂。”
“……我尽量。”
现场指挥听着这明目张胆的威胁，只是笑了笑，便重新回到了队伍当中。
场面一度变得和谐了起来，每个国家的考察队都在尽可能地收集数据。
唯有东煌的考察队默默地在周围，收集着碎裂的冰块。
“跑，快跑——”
忽然，有声音远远传来，让还在收集数据的各国技术员一脸迷茫地抬头。
只见远处仿佛有一股白色海浪袭来，瞬间将黄色的沙丘完全冻结并且不断地朝四周蔓延。
站在地面上的人员，连同身上的防护服、背着的精密仪器一并被冻成了冰雕！
在高空中观察的直升机，机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直直地从空中坠落，爆裂成无数冰晶碎片！
那些跟着技术员过度深入陆战队员，连惊恐的表情都未能完全展开，就化作了一座座姿态各异的冰雕。
包括那名络腮胡。
一名直升机驾驶员望着那不断蔓延的“白色海浪”，连滚带爬地从直升机里冲了出来。
但刚跑两步，就因为恐惧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地从内衬掏出一个十字架，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当他念完一整段祷告词，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这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面前站着的是身穿保暖服的东煌考察队队员，他们没有望向自己，而是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身后有什么？
他咽了口口水，往后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冰封地狱……以及自己被完全冻住的两条腿。
“前导机无伤亡！”
“第三次爆发！记录到了！！影响范围扩大了百分之四十！”
东煌的技术员声音带着颤斗，不知是冷，还是激动。
当消息传回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一次比一次范围更大，一次比一次更猛烈……”
李谨看着屏幕上那又一次扩大的死亡局域，以及那惊心动魄的数据曲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象是武器在测试，在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