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环形指挥岛。
李谨面前的屏幕上，克什米尔沙漠考察队传回的数据正在以低速滚动。
陈怀山没有在场，他正忙于南方能源系统的最后校准。
屏幕上，能量衰减曲线、温度梯度图、粒子活动谱……无数参数疯狂跳动。
“从未见过这种现象，完全解析需要时间，但初步建模已经完成。”
一位头发蓬乱的首席科学家指着全息投影上那个正在不断消融的局域，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目前还不能确认这是否是一种针对事件，但能确定的是，‘京郊冰山’事件并非孤立。”
“其爆发模式……象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倾泻’，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能量到底去了哪里。”
“能量倾泻？”李谨眉头紧锁。
“对，倾泻！也可以说是抽取，因为量大速度快，并且目的地未知。”
科学家深吸一口气，“甚至，这可能是另一种生命形态的敌对行为……也说不定。”
这个推测让指挥中心一片寂静。
李谨问，“其他国家共享过来的数据有用吗？”
现场综合国力最强的美利坚已经栽了，那些散装考察团正以东煌考察团为首。
虽然没指望有多大作用，抱着试试的心态也提一嘴。
“大多重复，没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谨没再追问，而是看向了一旁屏幕一直在闪铄的提示。
“其他国家连络我们做什么？”他问道。
“求助我们进行国际援助。”
情报官汇报道：“欧联邦民众对撤离充满抵触，认为政府在小题大做，或者就是为了收紧权力。”
“南美和非洲几乎一片混乱，他们没有能力组织这种规模的转移。”
李谨点头，“继续。”
“澳国资本已经开始大量出逃，政府还在忙着安抚股市。加国……他们正在讨论‘人道主义撤离’，但目标是美利坚，他们自己没有足够资源支撑。”
“美利坚的情况最复杂。”
情报官停顿了一下，将全球地图缩小，将焦点放在美利坚本土。
“地方州长和联邦政府完全脱节，信息混乱。他们的高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美利坚，总统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愤怒的酸臭味。
“法克！法克！法克！”
总统先生脸色涨红，挥舞着一份情报简报，唾沫横飞，
“看看！看看东煌！他们北方的高风险地区人口都快完成转移了！工厂在全力生产御寒物资！地下庇护所像老鼠洞一样遍地开挖！而我们呢？！”
他猛地指向窗外，远处依稀传来反对派的示威喧嚣。
“我们伟大的国民，还在为了把我赶下台，穿着他们祖母的破棉袄在街上游行！这群磕嗨了的蠢货！”
他的怒火转向一旁脸色惨白的外交官威廉。
“威廉！你派去的记者在做什么？！报道上的照片为什么在帮助东煌加深凝聚力？我要他立刻闭嘴！”
威廉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内心骂了无数个“谢特”。
他也想不到自己自以为高明的一步棋竟然下得这么臭。
“总统先生，皮埃尔恐怕是被东煌的思想影响了，他很快就会被处理。”
威廉语气平静，内心却已决定：皮埃尔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有价值。
背后中枪，伪装成自杀，再留下几封指控东煌的遗书，简直完美。
会议室内的气氛如同冰窖。
“现在不是讨论记者的时候！”
一名内政部官员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斗：“东煌的警告已经得到初步验证，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我建议制定紧急疏散计划，将所有国民，尤其是北部高纬度地区的国民，往南部迁移！就象东煌一样！”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所有人，包括总统，都象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他。
“埃文，你以为我们是东煌吗？”
一位参议员讽刺道，“我们没有能力在三天内铺设一条横跨南北的生命线，国民也不会愿意当成牲口一样被装车。”
“让他们喊着‘自由’变成冰雕吧。”
总统身后，一位穿着定制高级西装的幕僚站了出来。
他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是总统的首席安全顾问，实际上的权力内核之一。
“先生们，停止争吵。”
他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疏散国民是政客的幻想，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现实方案：‘持续政府计划’。”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内阁成员、大法官和几位参众两院领袖。
“我们不能让政府的职能崩溃。”
“我们的计划是：立刻政府内核成员，前往预定的、分散于南部的秘密指挥中心——夏安山、德州、以及佛达的地下设施。”
“我们将有选择性地向各个州发表演讲和预警。优先保障那些对联邦政府有稳定贡献的州。”
埃文愣住了。
他看着那安全顾问手中划出的地图，那些被避开的州，赫然是几个经济不景气、或者政治上与现任总统对立的州。
“你们……你们这是要让那些人去死！”
他怒吼出声，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却象石沉大海。
他没想到，在末日阴影笼罩的时刻，这个政治中心里的人还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甚至决定谁有资格活下去。
总统带着一丝厌恶，看向他，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各个州都有各自的州长。你既然这么想要为国出力，那么通知那些‘被放弃’的州长，让他们自己去组织混乱的撤离，这项任务，就交给你。”
他被孤立了。
埃文心如死灰，他没有再争辩，颓然地离开了政治中心。
路上，寒风刺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会议室内那一张张冷漠的脸。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斗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他多年前在国联大会上认识的一位东煌朋友，现在已经是东煌的外交官。
电话接通，他用沙哑的中文快速表明了来意，将“持续政府计划”的残酷真相倾泻而出，最后问道：“我该怎么办？有什么建议能帮到那些无辜的民众？”
对面听完沉默了半晌，随后立刻联系了东煌危机应对中心。
环形指挥岛。
李谨听完外交官的转述，眉头紧锁，他知道这是美利坚内部的良心在发出最后的呼救。
“告诉他，我们无能为力。”
李谨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原则性的坚决，“在如今，能够真正帮到美利坚民众的，只有当权者。”
“我们不能越过主权，去干涉他国内政，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他们有借口将内部矛盾转嫁给我们。”
无论在哪一个循环，国外的情况几乎别无二致。
他很庆幸自己是东煌人。
这要是换成美利坚……
外交官将李谨的回复传达给了埃文。
“我明白了……”
埃文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
嘟——
电话没有来得及挂断，信号却被硬生生切断。
一辆黑色suv一个急刹停在路边，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特工如同鬼魅般出现，猛地给埃文套上头套，扔上了车。
“别指望东煌了。”
特工声音冰冷，带着讥讽，“不仅他们自身难保，你也一样。”
埃文似乎听到了螺纹摩擦的声音，他挣扎着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特工咧嘴一笑，手中的消音器正顺着螺纹与枪口对接：
“因为，舰队要继续南下……”
埃文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总统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