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吴府。
“公子,公子!”
一家仆忙不迭穿过走廊,站在门外喊道。
“何事?”
那吴昌之正楼着刚娶小妾在房内嬉闹,听得门外家仆出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公子———”
那小妾生得玲胧身段,眉眼乖巧,头戴银簪,肩披薄纱,她见吴昌之不悦,当即嘟了嘟嘴,伸手轻轻推了对方骼膊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娇憨的不乐意:“哎呀公子,管他作甚!咱们接着玩便是!”
“哗啦!”
吴昌之立刻起身,将怀中小妾推了个跟跎,站在门口,冷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通传的家仆自是知晓眈误了自家公子好事,可也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禀少爷,外面来了个破衣烂衫的和尚,自称是您师父!”
吴昌之闻言一喜,急忙扔下小妾,大步往府门而去。
正当那家仆庆幸逃过一劫时,就听得吴昌之道:“自己去管事那里领五个大板!”
“是!”
要说这吴昌之的师父,确有些来历。
池州九华山上有个天台寺,寺中住着个老和尚与几个小沙弥。
一次机缘巧合,吴昌之登上九华山,进了天台寺,偶然窥见老和尚教授小沙弥法术,惊为天人,倒头便拜欲学佛法仙术。
可老和尚以吴昌之心不诚婉拒。
吴昌之也不死心,他见这天台寺落魄,香火凋零,便出钱出力,助寺庙重建与修,最后这老和尚也无可奈何,收他作为这俗家子弟。
“公子!”
守门的家仆见到吴昌之,立刻躬身问候,吴昌之未作理会忙跨过大门,朝着台阶之下,一位佛衣缝补的老僧躬身拜道:“弟子见过慈舟上人。”
“免礼!”
“谢上人!”
吴昌之好奇问道:“不知上人到此有何要事?”
“若是寺中还缺银两,请小师兄下山捐个话就是了!”
慈舟上人,虽面容苍老,满脸褶皱,可目亮如泉,不似凡人,缓声道:“阿弥陀佛!”
“今日下山,是为你而来!”
“我?”
吴昌之思索片刻,却未想个所以然,只道:“不若进府细说!”
“善哉!”
待吴昌之引着慈舟上人进了府之后。
“不知上人要弟子如何?”
慈舟上人坐在首座,笑意盎然,“你可还记得你是几时入我门下?”
“自然记得!”
吴昌之微微点头,自他拜入上人门下已有两年之久,不说这修行如何,单是上人所赠丹药,便教他父子百病不生,体魄渐强!
“如今,老讷有意渡你入门下。”
吴昌之闻言一喜,可转眼见这富丽堂皇的陈设,便深深叹了口气。
他虽仰慕佛法,艳羡长生之道,可修行之途终究是清规戒律,粗茶淡饭,他可怎又舍得这红尘呢?再者说,他快而立之年,却还未有子嗣,家中唯有他独子一人,若是不能传宗接代,便想着遁入空门,被他父亲知晓,定然会将天台寺给掀翻了去。
“怎么,不愿?”
他躬身道:“回禀上人,非弟子不愿,实是贪恋红尘俗物,恐沾辱佛门,不敢皈依!”
慈舟上人神色如常,似是早有所料,微微颌首:“既如此,那老讷择日再来!”说罢起身欲行,话语之中,竟将吴昌之遁入空门视作定数,不过早晚之别。
那吴昌之也是个妙人,他虽遣一枝梅去偷法帖,不过是见宝起意罢了,若是寻常事,今日看上个小娘子,明朝看上他人妇,何须他亲自动手?自有爪牙争相献上。
虽说他在陵阳地界目无王法,算得上横行乡里,但凡有所欲无不得手。纵是如此,却不敢对慈舟上人过分造次,毕竟对方非凡人,这凡俗之规矩,又怎奈何的了西天的佛陀呢?
所以吴昌之也未曾阻拦慈舟上人离去,只默然跟随其后。待行至门廊处,慈舟上人忽似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听闻陵阳朱姓人家得了一张判官法帖?”
“正是!”
“不瞒上人,弟子曾亲见那法帖,帖上写着森罗殿文判官’六字,乍一看便见阴司鬼官怒目而视,寻常人视之,心惊胆战。”
“哦?”
慈舟上人莫名一笑:“此宝莫非已在你府上?”他如此说,实则是将吴昌之看的透彻。
“此宝”
吴昌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恰在此时,县衙秦捕头风风火火赶至吴府。
见到大门前的吴昌之,忙上前见礼:“见过吴公子!”他见旁边还有一位和尚,也不敢怠慢,拱手道:“见过长老!”
“阿弥陀佛!”
吴昌之看了眼秦捕头:“如何?”
秦捕头四下张望,将吴昌之拉至墙角:“吴公子,一枝梅跑了!”
吴昌之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的也不清楚。昨夜一枝梅打着我的名号,谎称出门办事骗开城门,就此溜之大吉,一去不回呀!”
吴昌之并未生气,小小窃贼,跑了便跑了!
“他昨夜可曾去了朱家?”
“去了!”
“小的安排的人,正好看见他爬进朱家院墙?”
“哦?”
吴昌之负手步,看向秦捕头,“其中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回禀公子,那日不知为何,朱家附近夜风呼啸不止,手下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吴昌之盯着秦捕头,“你说一枝梅会不会一”他皱紧眉头,莫非是得手后携宝潜逃了?
秦捕快一听,便知其意,忙解释道:“小的以为,那一枝梅定未得手,若是朱尔旦真失了那宝帖,早就大闹公堂,要求缉拿凶手了!”
“恩!”
吴昌之微微颌首,依朱尔旦秉性,的确会如此。
他思来想去,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慈舟上人,上前几步,拱手道:“回禀上人,那法帖在我一同窗好友手中,只是弟子也曾求购,但被对方一口回绝。”
“若是上人想一看究竟,弟子可替上人引荐一番。”
慈舟上人将方才对话听在耳中,眸光微动,不知那是何等书生,竟能抵住钱财诱惑不畏吴氏权势?
若果真如此,倒值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