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督主大人精妙寒劲的协助下,风堂主顺利取出了深嵌何夫人胸口的那枚箭头。
只是这一路奔波失血过多,何夫人仍旧昏迷不醒。
将人交给风堂主照料后,憋了大半日的杨昭夜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了对面厢房的门。
只见苏翎正垂首坐在床沿,玉指轻搭在卫凌风腕间诊脉。
见督主疾冲冲而来,苏翎颔首行礼:
“督主有何吩咐?”
见房中只是寻常诊脉光景,再瞥见苏翎衣服上满是血污,杨昭夜心头那簇妒火终究熄了三分。
毕竟人家两个是来执行天刑司任务的,虽然中毒发生了些事情,但他们才是受害者,还都不惜负伤搏命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再说自己也没有说明过与卫凌风的关系,人家做什么自然不算错。
所以杨昭夜冲进来想找茬儿,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儿找起,轻咳了一声道:
“方才听你提及他唤本督?”
对此苏翎并不觉得奇怪,耸了耸肩道:
“可能是梦见又被督主您打屁股了吧。”
见这丫头眼底澄澈坦荡,杨昭夜也恢复了冷傲神态:
“你伤得不重吧?”
“无妨,被擦了一刀。”
“今晚本督就要将石林镇的匪徒押送回去,你也一起回离阳城休息。”
苏翎闻言低眸看了眼卫凌风,咬着红唇转而询问道:
“督主,他这边缺人照顾,属下能否迟一日返程?”
杨昭夜心说当然不行了!怎么?你还想再“照顾”一宿?
果然女人尝过云雨的滋味便难舍难离。
为了把你带走,本督都跟着走了,你还想留下?想得美呀!
“红尘道自有人手照顾,用不着你操心,石林镇的匪徒不少,将他们押送回去才是正事!”
“属下遵命。”苏翎无奈只得应承,但随即她话音陡然一转,“只是有一件和卫凌风的事情,需要督主大人批准。”
听到这话,杨昭夜心头一动眉头紧锁:完了!终究还是被这小妮子反将一军!
她定是要坦白那夜中毒云雨之事!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借此让本督批准她和卫凌风关系!
自己当然不能容她如愿!本督都未曾岂容你捷足先登!
拒绝的念头在脑中疾转:搬天刑司规矩?太假;推说中毒不作数?牵强;辩称自己先识得卫凌风?谁信啊!
见督主眸光飘忽,苏翎小声轻唤:
“督主?”
“恩?讲吧!”杨昭夜勉强压住翻腾的心绪。
她那句“我反对这门婚事”还没准备好,苏翎已低声道:
“属下不想和卫旗主组队了,希望等此案结束后,督主能将我们拆开。”
“???”杨昭夜闻言当即一愣,“这是为何?”
“原因属下一时说不清楚,只希望督主能够成全!”
杨昭夜拂袖回身,主要是怕被看见压不住的嘴角,接着十(心)分(满)为(意)难(足)道: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好吧,等此案结束本督给你安排!”
原来如此!定是因中毒犯错,羞于再共处一室才自请分离!
合情合理,这才是自尊自爱的好属下!好个知进退、懂廉耻的丫头!既如此识趣,本督便既往不咎了!
恰在此时,忙完的叶晚棠翩然而回,处理好何夫人伤势的风堂主也过来抱拳低喝:
“督主,都安排好了,可以回程了!”
“好!出发!”杨昭夜振袖下令。
杨昭夜与苏翎一前一后迈出厢房,行至廊下微微一顿,随即如镜象般同时回眸。
纱帐内昏睡的卫凌风呼吸绵长,浑然不知那两道目光如丝如缕缠上他身影,一炽烈如冰火交煎,一幽深似春水含嗔。
浑然不知身边险些酿成醋海翻波的修罗场,沉入梦乡的卫凌风再度于镇魔塔阴冷石台上睁开双眼。
本来是想着等拿到石林镇地图再入梦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累了,还是没忍住睡着了。
没有着急出去,卫凌风指尖探入怀中,触到那方冰滑绸料——正是“画绝”吴道松所赠的锦囊。
果然还能带回来!
锦囊在幽暗塔内粼粼泛光,可当卫凌风急急抖开囊口时,眉头却倏然蹙紧:特意放入探路的石头竟踪影全无!
也就是说这锦囊并不能随意进行两个时空的物质交换,单纯是这锦囊能够穿梭两个时空。
那这有什么用?还是说真的要等里面出现什么妙计?
没有再去多想,卫凌风飞身跃出镇魔塔,这一次外面倒是蛮清净的,没像上次过节那般热闹。
熟悉的虚弱感蔓延四肢,丹田内力正如沙漏慢慢流泻。
这番动静与上次完全一致,连消耗气劲的方向区别都一样,想来小杨昭夜母女应当仍在尚书府内。
原本卫凌风想直接过去的,但路上正好路过一家未打烊的药铺。
卫凌风上次回去,就已经核实过了师父留下的去除烧伤疤痕的药方,所以身影一停,顺手在这家药铺里买了所需的药材。
想了想母女二人那座空荡的小院,卫凌风索性连紫砂药罐、银霜炭并整套煎药器具尽数购齐。
还和掌柜确认了距离上次带着母女两个逛庙会,时间又过去了十二天,
一大堆东西背在背上,看着跟逃荒的似的。
所幸鬼影幽魂步踏月无声,沉甸包袱未减半分灵动,不过半盏茶功夫,人已如落叶点地,悄无声息飘进那座被月色浸透的小院。
还是那个王府中的偏僻一角,只是这次院内风景有些变化:
卵石新砌的花坛卧在竹篱下,忍冬藤攀着支架绽出星点白花,给寂静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机,看起来应是柳清韫的手笔。
灯火在窗棂后晕开一片暖黄,看样子母女两个还没有睡。
卫凌风悄无声息地掠至窗下,指尖轻挑帘角向里看去。
烛光摇曳中,只见小杨昭夜端坐于床榻之上,可爱的小脸紧绷,正摒息凝神催动体内流转的内劲,那专注克苦的模样,令人既感宽慰又生怜惜。
目光轻移,落在那临窗的倩影上。柳清韫正端坐于桌旁,一方素绢铺展,玉手执笔,凝神勾勒。
与上次到来时的清冷寂聊大不相同,陋室悄然焕发了几分雅致:粉墙上新增了几幅墨韵流淌的花鸟画,条案一角整齐码放了几册书籍。
看来上次一同逛完夜市之后,柳清韫对生活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之前那张绿色的脸谱面具,也换成了绘着温婉笑魇的粉色面具。
而上次逛庙会买的孔雀面具就挂在墙上,旁边是狐狸面具,中间是猪头面具。
桌上的大花盘里还摆了几样时令水果和小吃,看样子上次那位富家公子赞助自己留下的钱,实实在在地滋养了母女二人略显贫瘠的日子。
“呼!”
小杨昭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停下功法运转。
如今她的内劲修为已然稳固,隐隐触及七品化气境的门坎,寻常的下三品武者,都是可以一战的了。
小家伙百无聊赖的向后一躺,微微撅起粉嫩的小嘴,小脸上写满了藏不住的失落:
“都这个时辰了,看来师父今天也不会来了。”
柳清韫搁下画笔,声音温软如初,那份豁达倒是比女儿通透几分:
“傻丫头,先生自有他的要事,怎会日日都来陪伴我们?莫要胡思乱想,静下心来好生练功才是正经。”
小杨昭夜从床上跳下来,来到桌前看到上面的画,笑嘻嘻道:
“娘亲还说我呢!您这画得不也是师父吗?哈哈!”
被点破了心思,柳清韫的耳根微微发烫,但还是挺直了纤细的腰肢,强装理直气壮道:
“我是要画一幅画给先生当做礼物,画先生本人不是很正常吗?快瞧瞧,娘画得可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柳清韫工笔天赋极佳,画中卫凌风的身影几乎跃然而出,端的是位俊美无俦的翩翩公子。
画中人不单有风流意态,尤其点睛之处在于那双微微眯起的深邃眼眸,那唇角勾起的一抹笑容,透着十足的宠溺与无言的可靠,温柔感几乎要从纸上满溢出来。
小杨昭夜趴在娘亲肩膀上端详道:
“像倒是象极了,就是呀冷冰冰的,不是活生生会说话、会训人的师父呢。”
“胡闹!”柳清韫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小脑袋,嗔道,“你本事大,倒是给娘变个活的出来?”
小杨昭夜眼睛倏地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妙计,小西瓜苗一挺,信心满满道:
“其实简单得很呀!娘亲忘了?上次我练功渡劫失败,就是师父突然降临,然后帮助我成功渡劫,只要我再强行渡劫失败,师父肯定还会出现的。”
她话音方落,只听得身后屋门“吱嘎”一声轻响。
小杨昭夜还不及反应,娇小的身子已瞬间离地,被熟悉的臂弯稳稳抱起,旋即一声清脆的“啪”响,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那挺翘的小屁股上!
来人低沉悦耳的嗓音里,裹挟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薄怒:
“谁教你可以强行渡劫的!你再说一遍!看为师今天不打肿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