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情愫在陈木心头翻涌。
只是这般情绪不过短短一瞬，便被一个几近疯癫的念头生生取代。
弱小？
不！这哪里是弱小！
陈木死死盯住那头?，方才那股子“同病相怜”的悲泯被一种贪婪所取代。
这等近乎不死不灭的再生神通，徜若能为己所用……
《胎肉化兽法》！
若是将这只?，炼成自己的妖胎……
那他陈木，岂非也能得此不死之能？
这念头一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师兄，敢问一句……徜若将此物炼作《胎肉化兽法》的妖胎，却不知结果如何？”
“哈？”
谁知那田埂上的老弟子听闻此言，当场便笑了出来。
“小师妹啊小师妹！”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人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我且告诉你，在你之前动过这般‘聪明’念头的弟子，没有二十，也至少有十五六个！一个个都跟你一般，自以为发现了什么旁人瞧不出的宝贝！”
“结果呢？结果呢？全都死了！一个不剩！死状嘛……便跟前几日那个叫李伟的，一模一样！‘砰’的一声，自家把自己炸成了一地碎肉，连块整全的骨头都寻不着！”
陈木惊诧地问道：“这……这又是为何？”
“为何？”那老弟子斜睨了他一眼，“亏你还是百相门弟子，竟连《胎肉化兽法》最大的门坎都不知道？”
他在田埂上寻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坐下，清了清嗓子，摆开了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
“也罢，今日师兄我便给你这新人好好上一课，免得你日后也步了那些蠢材的后尘，白白送了性命。”
“《胎肉化兽法》说来神奇，其实道理也简单。无非是将妖兽的血肉精华炼成一枚‘妖胎’，再将这妖胎植入自家丹田，与你自身真气、血脉混炼为一。功成之后，你便能借用那妖兽的部分神通。说白了，就是把你自个儿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容器，去养那妖兽的血肉。”
“可你以为，这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么？你把旁的东西硬塞进自己肚子里，你的身子答不答应？”
老弟子说到此处，嘿然一笑。
“这便是关键所在了——排异！”
“你要晓得，那妖兽的血肉里头可不仅仅是血肉。那里头，还残留着那畜生自家的意志和兽性！尤其是刚刚取下的血肉精华，那股子意志最是强烈。你将它炼成妖胎塞进丹田，就等若是将一头活着的妖兽魂魄硬生生按进了你的心窝子里！”
“你想想，那妖兽若是在生前对你有敌意，恨你入骨，或是跟你全然不熟，视你为陌路。那它的意志进了你的身子，会如何？自然是跟你自家身子里的意志拼个你死我活！两股劲力在你丹田里头冲撞，你那点微末道行如何经受得住？结果嘛，自然就是‘砰’的一声，丹田炸裂，经脉寸断，把自己给活活玩完！”
“那……依师兄所言，该当如何？”陈木继续请教。
“如何？”老弟子见他听得认真，谈兴更浓，“所以啊，那些真心想修炼《胎肉化兽法》的弟子，第一步，绝不是去寻什么厉害的妖兽。”
“他们的第一步，是先去兽栏里或是去山里头寻一只合心意的妖兽幼崽。然后呢？好吃好喝地养着，当祖宗一样供着！每日里喂的灵食丹药比自家吃的都好。得空了便去陪它说话，给它梳毛，跟它玩耍。哪怕那畜生听不懂人言，也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
“这般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将那妖兽给养熟了，养出感情来！要让那妖兽打心底里亲近你，信任你，最好是对你言听计从，视你为父母手足。如此一来，它的意志里便全是你的影子，对你再无半分抗拒之心。”
“待到火候差不多了，便寻个机会。心狠些的，用布条蒙上妖兽眼睛，亲自下手；心软些的，便将它药晕了，或是请同门师兄弟代劳，用秘法炼成妖胎。只有这般得来的妖胎，里头残留的妖兽意志才不会抗拒你的身体。你将它植入丹田，那股意志非但不会与你冲突，反而会主动与你的血脉真气融合。如此，成功的可能才能有个五六成。”
老弟子说到这里，咂了咂嘴，似是鄙夷，又似是感慨。
“这便是修炼此法的诀窍，也是此法最阴损歹毒的地方。你要先骗得那畜生的全心信赖，再在它最不设防之时取它性命，夺它血肉。”
“嘿，修仙修仙，修到最后，连畜生都不如。”
他说罢，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田中，眼神里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可这东西呢？”他伸手指着?，“你瞧瞧它。它就是个木头，是个傻子！它没有思想，没有神智，更没有七情六欲！你便是日日给它喂食仙丹，夜夜给它弹琴唱曲，它也浑然不觉。你对它再好，它也养不熟！你想跟它创建感应，培养感情？门儿都没有！”
“你若强行取它的血肉炼成妖胎会如何？它的‘意志’虽然浑浑噩噩，跟个傻子一样，但正因其傻其空，其纯粹，那股子源自血脉本能的排异反应反而是最强烈！它不懂得亲近，也不懂得屈服，只知道一样东西不是自己便要排斥！”
“所以啊，那些打它主意的‘聪明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成了肉泥。谁试谁死，一个例外都没有！”
“所以啊，到了现在宗里已经没人再打它的主意了。大家伙儿宁愿去兽栏里挑那些有攻击性的妖兽，比如赤齿狼、铁背熊什么的。那些畜生虽然凶悍，脾性也暴躁，但至少有脑子能沟通，能用手段去培养感情。而且一旦化兽成功，得来的神通也是实打实的爪牙之力，能用来争斗厮杀。”
他最后看了一眼陈木，语重心长地总结道：“谁会想要一个化兽之后只会趴在地上不动弹任人宰割的废物能力？小师妹，听师兄一句劝，这东西碰不得。”
老弟子所言句句在理，逻辑分明，将这条路的前因后果、凶险之处剖析得明明白白。
?，因无法沟通，无法培养感情，所以融合之时排异反应是十成十的必死之局。
似乎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陈木沉默了。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头木纳的?身上。
动作迟缓，神情麻木。
那时候的他不也是这样么？
麻木，空洞，对外界的一切善意与恶意都报以沉默。
但是……
别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用的是“别人”的法子。
他们想着用喂食、陪伴、言语去沟通去感化。可这?本就无思无想，这等法子无异于对牛弹琴。
可他陈木不同。
他身负“仙媚之体”，这等体质，本就是为合欢宗功法量身打造的无上道基。
而他修炼的是合欢宗的根本秘法。
合欢宗的功法讲究的是什么？
是灵与肉的交融，是心与心的征服！
其至高境界，是要以自身神魂意志强行驾驭对方的神魂意志！
这是一种霸道到了极点的征服之道。
如果连一块没有思想的“木头”他都无法征服，那日后还谈何去征服那些意志坚定的修士？
这头?在别人眼中是无法沟通的死物。
但在他眼中，此刻却成了一块最好的试金石！
徜若他能在那妖兽血肉的本能反应过来之前让那血肉误以为他陈木便是它自己，那又何来排异一说？
这念头太疯狂了！
但，这险值得一冒！
一念及此，陈木转身快步走回了田埂。
田埂上那老弟子见他终于回头，脸上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微笑，正待再说几句勉励的话。
却见陈木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对着他便是一个深深的长揖。
“师兄。”
“恩？你……你这是作甚？”老弟子被他这番大礼搞得一愣。
陈木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来。
“师兄，驱兽任务我不做了。这五十贡献点我也不要了。扣除中断任务的十点，剩下那四十点贡献，我尽数转给师兄你。”
老弟子彻底蒙了，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等操作。
任务不做，反而要倒贴贡献点给旁人。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莫不是疯了？”
“我别无他求，只求师兄，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陈木抬起头，目光灼灼。
“请师兄动用职权之便，帮我将其中一只?运到我的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