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坐在静心寺的钟楼里,指尖摩挲着那枚蒲公英玉佩。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钟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铜钟表面的裂痕已渐渐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像道结痂的伤疤。
自斩杀血煞后,他总觉得体内有股气在冲撞,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如寒冰刺骨。《灶王经》被他翻得卷了边,“鬼道进阶篇”的字迹在油灯下泛着红光,仿佛活了过来,在纸页间游走。
“以功德为引,以执念为火,熔怨气成基,方可破境……”他低声念着经文中的字句,掌心的功德印记忽明忽暗。这几日,他在黑水河沿岸斩杀了不少趁虚而入的小鬼,功德金光越聚越盛,却始终差了最后一步,像隔着层捅不破的纸。
午夜的梆子声刚过,铜钟忽然“嗡”地轻颤起来。沈青竹抬头,只见钟楼的阴影里,慢慢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身影——是被他超度的亡魂,此刻竟凝聚成形,对着他深深鞠躬。为首的是个穿绿衣的少女,眉眼依稀是丫蛋的模样,手里捧着颗莹白的光团,正是她生前积累的功德所化。
“沈大哥,该突破了。”少女的声音空灵,像风中的铃音。
沈青竹心头一震,那些日日夜夜压在心底的执念与愧疚,此刻竟如潮水般退去。他想起林小满的嘱托,想起丫蛋坟头的蒲公英,想起静心寺钟声里的余温——原来他的执念,从来不是复仇的戾气,而是守护的暖意。
“多谢。”他对着虚影深深一揖,接过那颗功德光团。光团刚入手,就化作暖流涌入体内,与他自身的功德金光相融,瞬间冲散了那层隔阂。
“轰——”
体内仿佛有座堤坝轰然崩塌,积压的怨气与功德猛地碰撞、交融,在丹田处凝成一颗灰金色的丹珠,旋转间散发出淡淡的佛光。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眉心的功德印记彻底亮起,与钟楼的铜钟遥相呼应,钟体上的梵文逐一亮起,在夜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这是……鬼道与功德道的融合?”沈青竹喃喃自语,《灶王经》中从未有过记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游荡的孤魂野鬼在光网的照耀下,或被超度,或被净化,连黑水河的水都变得清澈了几分。
窗外传来风声,丫蛋的虚影对着他笑了笑,渐渐消散在月光里。沈青竹握紧蒲公英玉佩,裂痕处竟渗出点点金光,与他体内的丹珠共鸣。,走到钟旁,握住钟绳轻轻一拉——
“咚——”
钟声穿透云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亮,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力量,传遍了黑水河两岸。林家村的村民们被钟声惊醒,推窗望去,只见静心寺的方向金光冲天,像有轮新日正在升起。林小满趴在丫蛋的坟头,看见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落在坟头的蒲公英上,嫩芽瞬间抽长,开出了洁白的花。
沈青竹站在钟楼顶端,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在涌入体内,灰金色的丹珠愈发凝实。此刻他才明白,所谓突破,从来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道心的通明——鬼道并非只能以怨养力,若以功德为基,以守护为念,同样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走下钟楼,短刀在晨光里闪着灰金色的光。小和尚捧着新煮的粥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沈施主,您身上的气息……好像不一样了!”
沈青竹笑了笑,接过粥碗:“去后山看看吧,蒲公英该开花了。”
后山的坡地上,果然开满了洁白的蒲公英。风一吹,绒毛便打着旋儿飞向远方,有的落在黑水河上,有的落在林家村的屋顶,还有的,轻轻落在他的肩头,像丫蛋在说:“沈大哥,你看,我们都在呢。”
他知道,突破只是开始。前路还有更多妖鬼,更多挑战,但他不再迷茫。掌心的玉佩温热,体内的丹珠流转,静心寺的钟声在天地间回荡——这便是他的道,以功德铸基,以守护为途,在阴阳夹缝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