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宫门外,沈知微抬手按了按左腕内侧,那道细纹已经不再发烫。她掀开车帘,风沙掠过脸侧,远处金銮殿的檐角在日光下泛着冷色。
她迈步下车,裙摆扫过石阶。
今日是“寒门可联姻四海”策颁布之日,百官列班于殿前。士族代表站在东侧,衣冠齐整,神情肃穆。她走过时,几人微微低头,袖中手指却攥得发紧。
她站定在妃位之前,目光扫过人群。
心镜系统已恢复。
她闭眼默念:启动。
【目标内心读取成功】
她睁开眼,视线落在一名中年官员身上。那人正垂首捧笏,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再启一次。
【目标内心读取成功】
她收回目光,指尖在掌心划了一下,记下两人面容。
退朝钟响,百官缓缓散去。她未动,只对身旁女官低语几句。女官领命离去。
半个时辰后,内殿。
宗人府主簿跪坐在案前,双手呈上一叠卷宗。“娘娘要的档案已调齐,近十年边境贵族婚配共三百七十一例,涉及沈、李、王、赵四姓者九十四例。”
“单独归档。”她说,“另查西市书坊,凡有仿古纸交易者,一一记录。”
主簿应声退下。
三日后,凤仪宫密室。
女官带回三份婚书,纸面泛黄,墨迹沉稳,印章完整。她伸手接过,翻看片刻,又唤来一名老吏。
“这契是你经手入库的?”
老吏点头:“回娘娘,是上月递来的补录文书,说是祖上传下的旧约。”
她靠近一步,启动心镜。
【目标内心读取成功】
她放下婚书,声音平静:“查封西市‘文渊坊’,起出所有剩余纸张。”
当夜,坊间被封。搜出仿古纸三百余张,纤维与假契完全一致。
次日清晨,工部匠人入宫。
她将真假婚书并排置于案上。“用显影药水处理。”
药水刷过,真契朱砂深入纸肌,色泽沉稳;假契印油浮于表面,边缘晕散。笔迹对比显示,假契虽模仿馆阁体,但横折处多有顿挫,为今人执笔习惯。
翰林院笔帖式当场确认:“此非百年旧物。”
她命人制成《真伪婚书对照图册》,附纸龄检测报告,密封待用。
第五日,早朝。
裴砚端坐龙椅,沈知微立于阶下。士族代表四人出列,捧四大箱文书。
为首者朗声道:“臣等稽查宗人府旧档,发现寒门子弟早已与边镇贵胄通婚,不下四百余例。今朝廷另颁新策,实为多此一举。若强行推行,恐乱礼法,动摇国本。”
群臣中有数人低声附和。
她缓步上前,取出图册呈于御前。
裴砚翻开,沉默良久,开口:“纸龄不过三月,何来百年祖传?”
她接过话头,立于殿中:“诸位口口声声‘祖制’,可曾想过,祖制是用来护民,还是用来骗民?”
无人回应。
她抬手,侍卫抬出四大箱文书,当众打开一份,撕开夹层——露出半页本月《京报》,字迹清晰可辨。
“这纸里包着的不是祖先英灵,是你们的贪婪与谎言。”
她指向其中一处印章:“真契印泥入纸三分,假契浮于表面。再看这笔画转折,古人运笔流畅,今人刻意模仿,破绽百出。”
她翻开检测报告:“经工部查验,四百份婚书所用纸张均为近期制作,最久不过一百零七天。所谓‘祖传’,不过是昨夜才写成的谎话。”
殿中一片死寂。
她转向士族代表:“你说祖传?祖上若有知,必怒斥尔等辱没门楣!‘祖传伪约’,可笑至极!”
她提高声音:“自今日起,此四百份婚书,尽成废纸。”
四人脸色骤变,一人强辩:“娘娘此举,是要毁我世家传承吗?”
她反问:“你们伪造婚契,是要毁我大周律法吗?”
她取出《大周婚律疏议》:“凡伪造婚契者,削籍为民,三代不得入仕。尔等不思悔改,反欲以虚文乱法?请陛下下旨,查办主谋,以正视听。”
满殿无声。
裴砚抬眼,扫过四人,冷冷道:“押入宗人府候审。”
侍卫上前,将四人带走。其余联名者跪地叩首,不敢抬头。
她转身欲回妃位。
忽有一人从后排冲出,高举奏本:“皇后滥权!此策分明是为打压士族,扶持寒门!我等愿联名上书,弹劾新政!”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那人手持玉笏,面色涨红。
她走过去,伸手接过奏本,翻开第一页,轻声念:“王氏第三房庶子,拟聘北境戍边校尉之妹?”
“正是!”那人昂首,“此乃正当婚配,无需朝廷干预!”
她合上奏本,看着他:“你可知那校尉之妹,三日前已被列入假婚书名单?编号第三百二十一。”
那人一僵。
她继续说:“你家送出去的聘礼,收据还在工部账册里。而这份婚书,纸龄六十二天。你说,这是正当婚配,还是参与造假?”
那人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她将奏本递给侍卫:“一并查。”
她回到阶前,抬头看向御座。
裴砚看着她,眸光深沉,微微点头。
她垂眸,不再言语。
殿外传来钟声,新的一轮议程即将开始。
她站在原地,左手再次抚上左腕内侧。
那道纹路,正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