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在南河城寨的街道上,市井的喧嚣如同往常。然而,这份平静被一阵自远而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悍然打破。
地面微微震颤,街道上的行人商贩惊疑不定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股铁骑洪流正沿着主街涌来
甲胄的反光刺入眼帘,刀枪的寒芒摄人心魄,凛冽的肃杀之气瞬间驱散了午后的暖意。
“闪开!大军过境!”
“是铁血军寨的骑兵!”
惊呼声四起,人群慌忙避让。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前方有几名南河城寨的吏员,正高举盖有官印的公文,一边策马飞驰,一边高声宣告:
“魏知寨有令!铁血军寨奉令公干,搜寻失踪士卒!百姓勿慌,速速归家,勿要阻挠公务——!”
这“官兵为客军开道”的奇景,让城寨居民面面相觑,但“魏知寨”的名头和“搜寻失踪士卒”的理由,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引起人们好奇。
千馀骑兵,在熟悉地形的引导者的带领下,如臂使指,迅速分作数股,奔向城寨各处要地。
部将秦小六勒马立于十字路口,身形挺拔如松。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麾下每一名军官耳中:
“大人有令:行事需正,搜检需细,秋毫无犯,扬我军威!三人一队,互相监察,目标只在寻人,敢有惊民、毁物、勒索者,定斩不饶!”
“得令!”各级军官低声应诺。
他们眼神锐利,迅速将命令传达至每一名士兵。
大规模的公开搜查就此展开。
酒楼内,士兵们闯入后并未打砸,带队的队长对惊慌的掌柜和食客抱拳:“诸位莫慌,铁血军寨办案,搜寻同袍,惊扰之处,海函!”
“弟兄们,动作要快,手脚要轻!”
士兵们应声而动,高效而专业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完毕后,甚至将挪动的桌椅大致归位。
掌柜的由惊恐变为惊愕,喃喃道:
“这……这真是兵爷?”
胡姬楼中,莺歌燕舞戛然而止。
士兵们控制出入口,面对花容失色的胡姬和慌乱的客人,厉声喝道:“铁血军寨公干,所有人原地不动!公务搜查,配合者可保无事!”
他们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却对那些舞姬暴露的肌肤和散落的金银财物视若无睹,只专注于排查可能的暗格夹墙。
赌坊里更是被彻底镇住,士兵们核对身份,呵斥道:“无关者查验后放行!谁敢异动,视为同党!”
昔日胆子大的赌徒们禁若寒蝉。那些肆无忌惮、打老婆骂爹娘的赌鬼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秦小六坐镇中央,不断接收一支支小队回报。
“报!东市所有商铺查毕,无异常!”
“报!南巷所有民居排查完毕,未发现目标!”
他面色平静,心中雪亮。
他带领的这一路只是明线,暗线才是杀手锏!
这番“规矩”到极致的举动,与孙仁麾下税吏衙役的横行霸道形成鲜明对比,正在无声地争取民心,也更尖锐地刺痛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满城的关注,正是行动需要的掩护。
几乎在秦小六发动的同时,真正的杀招已然悄无声息地展开。
飞虎卫统领赵平,这位性烈如火的悍将,亲自率领着三百馀名最精锐的飞虎卫,如同潜入水下的鳄鱼,悄无声息却致命地扑向猎物。
首要目标,便是城防军营。
这支两百人的厢军乃是幽州直接派驻,装备精良,素来骄横,不服知寨魏文管束,反而成了监镇孙仁在城中滥用职权、为所欲为的依仗。
营指挥曹豹,更是孙仁的铁杆心腹。
此刻,曹豹刚午睡起来,正与几名手下军官在校场边喝茶闲聊,商议着如何借孙仁的势再多捞些油水。
突然,营门处传来一阵短促的呵斥和骚动,不等曹豹反应,赵平麾下的部将赵丰已按刀大步闯入,身后跟着一队眼神冰冷、杀气腾腾的飞虎卫。
“曹指挥!”赵丰声如洪钟,目光如电般锁定曹豹,“你营中巡逻队勾结税吏,擅抓、殴辱我边军弟兄,疑似勾结挞虏奸细,证据确凿!现奉令,解除尔等武装,军营由我部暂管!”
“来人,拿下!”
“放肆!”曹豹惊得跳将起来,茶碗摔得粉碎:“你他妈敢闯老子的营?反了你了!快来人……”
“唰!”不等他喊完,赵丰身后几名飞虎卫如猛虎出闸,瞬间扑上!
曹豹及其心腹刚想拔刀,便被精准地击落兵器,反剪双手,狠狠踹跪在地,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营外曹豹的嫡系人马听到动静刚鼓噪起来,却见四周墙头、箭楼上已然冒出了无数手持强弓硬弩的飞虎卫,箭镞寒光点点,对准了他们。
这群幽州厢军虽傲,但见主将被擒,又被强弓指着,气焰顿时萎靡,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丰的人迅速接管了营门、武库、哨塔等要害。
赵平这第一刀,又快又狠,直接斩断了孙仁最依赖的武力臂膀。
第二刀,直指内核。赵平亲率另一部精锐,如幽灵般直扑监镇衙门以及孙仁及其内核党羽的府邸。
没有高声呐喊,只有冰冷的手势和无声的行动。
士兵们迅速散开,占据各处制高点,封锁所有巷道出口。
“围死,许进不许出。”
“有敢持械冲击封锁者,视为叛匪,立杀无赦!”
冰冷的命令下,是森然的杀意。
孙仁的府邸、几名参与其关键勾当的文吏武将的宅院,倾刻间被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大网牢牢罩住。
监镇衙门内,孙仁刚批阅完几份无关紧要的公文,正拿着一份心腹送来的礼单,笑逐颜开。
他心里更是盘算着运河化冻后,如何从过往商队身上榨取更多好处,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大人!大事不好!”一名心腹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后堂,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外…,外面来了好多兵!把…把衙门给围了!是军寨的兵!”
孙仁手一抖,礼单飘落在地,他猛地起身喝斥道:“什么?魏文他想干什么?他敢动我……”
“不…不是魏知寨!是铁血军寨直接来的兵!”
“该死,他们怎么来啦?”
“大人,外面说…说是要找几个失踪的军户,就是…就是今天早上张宝张班头抓的那几个猎户!”
“张宝——!”孙仁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跟跄着跌坐回太师椅上,他浑身抖个不停,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太清楚铁血军寨和那个秦猛是什么角色了——那是真敢先斩后奏、杀伐决断的凶神!
“快!快!”他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铺纸研墨,手指颤斗地写下一封求救密信,塞给那名心腹。
“从后门走!骑最快的马!”
“不要去郡城,直接去州府!找孙大人,快!”
“是…”那心腹哆嗦着接过信件,仓皇奔向马厩,牵出两匹马,从衙门僻静的后门猛冲出去。
然而,战马刚冲出巷口不到十步,左右两侧涌出两队铁甲官兵,持枪一拥而上,人仰马翻!
不等那心腹爬起,几名埋伏在侧的飞虎卫已猛扑上去,将其死死按在地上,信件也被迅速搜出。
赵平用兵,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当王铁山拿着北寨门守军画押指认孙仁的供词,王良带着从地牢起获的张宝等人厚厚一叠口供和关键帐本书信等铁证赶到预定汇合点时。
赵平和秦小六已在那里等侯。
阳光将几位将领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直隐在幕后掌控全局的知寨魏文,此时适时现身。
他脸上平日里的温和谨慎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寒的决绝:“诸位将军,毒疮脓血已现形,证据确凿,正当以雷霆之势,一举割除!请诸位同僚随本官,去请孙监镇‘交代清楚’!”
“善!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