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仪式结束后，大厅内的气氛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
二十名手持红签的候选者脸上难掩激动之情，他们紧握着那根像征命运的细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有些人低声交换着庆幸的眼神，有些人则仰头望着帝皇圣象，嘴唇微动，似乎在表达感激。
另外三十名手持白签的候选者则笼罩在压抑的沉默中。
他们站在原地，目光低垂，或是茫然地盯着手中那根宣告失败的签。
有人反复翻转着签支，仿佛期待颜色会突然改变；有人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直到骨节发白；还有人悄悄将签收进口袋，似乎想要隐藏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阿尔瓦罗发现自己抽中了红签。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脊。
他注意到身边一位来自中巢的同伴抽到了白签，那年轻人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
阿尔瓦罗尤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别处。
卡克斯也抽中了红签。
他扫了一眼签上的颜色，随即将其塞入怀中，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手持白签的人，象是在评估他们的威胁程度，又象是在庆幸自己不必与他们为伍。
格鲁姆是少数几个表情毫无波动的红签获得者之一。
他看了看签的颜色，确认是红色后，便将其妥善收好，然后继续保持着标准的站姿，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程序。
护教军士兵上前，示意红签获得者列队离开。
他们将被带往专门的局域，为接下来的基因种子植入做准备。
在离开大厅时，阿尔瓦罗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留下的白签持有者，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但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期待所取代。
当红签获得者全部离开后，大厅里只剩下三十名白签候选者和肃立的黑色圣堂战士。
空气中弥漫着失望与困惑。
这些经历了重重考验、坚持到最后的候选者，本以为即将迎来命运的转折，却在最后一道关卡以如此随机的方式被淘汰。
西吉斯蒙德从观察台走下，来到陈瑜身边。他的动力甲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三十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西吉斯蒙德问道，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带着特有的低沉共鸣。
陈瑜的机械身躯转向西吉斯蒙德，光学镜头微微闪动：“他们仍有价值。基因种子的改良研究需要更多实验数据，这些优良的受体可以作为试验品。”
西吉斯蒙德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在帝国无尽的征途中，牺牲是常态。
像陈瑜这样仅需要几十名候选者作为研究对象的机械教贤者，已经算是极为克制的。
他见识过某些铸造世界的实验，动辄消耗整座巢都的人口，只为了验证某个技术假设。
“试验品……”西吉斯蒙德重复了这个词，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他们的牺牲若能为帝国之拳的强大贡献力量，便是值得的。”
“基因种子的改良是一个系统工程。”陈瑜的合成音平稳地解释道，“当前的培育流程优化只是初级阶段。真正深入基因层面的改造，需要大量实验数据支撑。
这些候选者经过严格筛选，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都达到了一定标准，是理想的研究对象。”
西吉斯蒙德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茫然站立的候选者。
他们中的一些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讨论，不安地变换着站姿。
“他们也能成为阿斯塔特？”西吉斯蒙德问道。
“理论上，是的。”陈瑜回答，“但这将是一种技术验证过程。他们所接受的基因种子将包含各种改良尝试，有些可能会成功，有些则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这三十人将成为基因种子改良道路上的探路者。”
这些细节，陈瑜自然不会对外公布。
在官方记录中，这三十人只会被标记为“训练淘汰”，他们的后续命运不会被详细记录。
对于机械教而言，研究过程中的损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们就交给你了。”西吉斯蒙德最后说道，“愿他们的牺牲能为帝皇的事业做出贡献。”
陈瑜的机械头颅微微倾斜，表示认可：“他们的数据将极大地推进研究进程。相比直接从战场上回收基因种子，这种受控环境下的实验能提供更准确的研究参数。”
就在这时，下方的候选者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年轻人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大声问道：“贤者大人！我们……我们这些白签获得者，接下来会怎样？”
护教军士兵立刻上前，准备制止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但陈瑜抬手阻止了他们。
他的光学镜头转向那名提问的候选者，合成音在大厅中回响：“你们将参与另一项重要任务。具体内容，届时会有人向你们说明。”
这个回答既没有透露具体信息，又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提问的年轻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在陈瑜那毫无波动的注视下，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西吉斯蒙德看着这一幕，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在他看来，这些候选者的个人命运在帝国宏大的利益面前微不足道。如果他们的牺牲能换来基因种子技术的进步，能强化阿斯塔特修会的战斗力，那么这种交换是完全合理的。
“那么，我先告退了。”西吉斯蒙德对陈瑜说道，“新兵的植入仪式，我会亲自监督。”
陈瑜的机械身躯微微转动：“植入程序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开始。届时，欢迎观摩。”
西吉斯蒙德点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去，动力甲的伺服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信道尽头。
陈瑜则将注意力转回那三十名白签获得者。
他的处理内核已经开始为他们分配实验编号，规划后续的研究流程。
每个人都将接受不同类型的基因种子植入，有些是稳定性测试，有些是兼容性实验，还有些将尝试激活基因种子中那些通常处于休眠状态的串行。
对这些候选者而言，他们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道路。
他们可能成为新型阿斯塔特修士的先驱，也可能在改造过程中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对陈瑜来说，他们只是实验流程中的变量，是推动科学进步的必要资源。
在追求知识与技术的道路上，个体的命运从来都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因素。
“带他们去第二实验室。”陈瑜对护教军士兵下达指令，“按照预定方案进行分类安置。”
士兵们立即行动，引导着三十名候选者离开大厅。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依然困惑不安，少数人则怀着对新任务的期待。
没有人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基因种子改良的实验体，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未来。
陈瑜静立在帝皇圣象下，光学镜头中数据流不断闪铄。
在他的逻辑内核中，这三十个生命已经被简化为一系列待验证的参数和可能的结果。
基因种子的奥秘等待揭开，而通往知识的道路上，总是需要有人铺路。
大厅重归寂静，只有机械运转的嗡鸣永恒不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