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的铜锁正在发烫。李玄策掀开箱盖时,1983年的霉味裹着江风扑面而来。压在箱底的三角函数试卷突然浮起墨痕,母亲批改作业的红钢笔迹正在重写:\"已知船速为悔恨,水流速度为遗忘,求沉船坐标。在纸角洇出锈斑,像金条在江底腐蚀的轮廓。
渡轮汽笛在耳蜗深处轰鸣。十五岁的少年蜷缩在货舱角落,樟木箱随着江浪起伏如棺材。夹层里传来指甲抓挠声,李玄策撬开松动的底板,二十三封遗书正在霉烂,每封都沾着船老大的朱砂指纹与父亲咳血的掌印。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腌菜坛阵中腾起咸腥雾气,每道水帘都映着不同年份的夏至。李玄策看见1983年的父亲跪在船头,将二十三口棺材的图纸塞进樟木箱。老木匠的刨刀划过金条表面,刻下的却是县中图书馆的藏书编号。
樟木箱突然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箱盖内侧的松脂正在融化,显露出父亲用血写的余弦定理。李玄策的指尖抚过发黏的公式,突然触到嵌在木纹里的银镯碎片——正是母亲失踪时戴的那只,镯面刻的数学符号已被血垢吞没。
暴雨中的盐粒突然结晶。李月竹的白发缠住罗盘指针,在狂风里吟唱船工号子:\"嘿哟——金条沉底哟,冤魂上梁——\"号子声震裂第五个腌菜坛,坛底滚出个吗啡瓶,正是1983年父亲临终前握着的那个,玻璃内壁结满血丝般的铁锈。
王秀芹的教案在电闪雷鸣中翻页。泛黄的纸页显影出沉船结构图,黄金舱位用红笔圈着道三角函数题。李玄策突然看清题目里的变量——x是父亲咳血的次数,y是娘亲批改作业的红墨水用量,等号后面却是空白。
李玄策抓起生锈的船钉,在青石板上刻下无限不循环小数。当最后一笔穿透石板时,二十三口棺材虚影从地底升起,棺盖内面用血写着同样的解。樟木箱突然化作船板,载着三十八根金条浮出咸涩的雨幕,每根金条表面都烙着道无解的三角函数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