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暑月。
慎贵人的生辰宴设在了镜湖水榭之上。
盆盆碗莲妆点席间,含三分水汽的幽香,更去燥热。
后妃十二人,环肥燕瘦,百花竞艳。
无论心头如何作想,看在太后的面上,皆携重礼为慎贵人道贺。
作为寿宴的主角,慎贵人也是特地打扮了一番。
只是她本就勉算清秀之姿,华裳珠翠加身,又一番浓妆艳抹,反而弄巧成拙。
招呼来客,慎贵人笑逐颜开,显然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何不妥。
“上官妹妹,来这里坐。”
慎贵人冲上官妍心招了招手,将人安排在主桌的位置,
轻按她的肩膀,引她落座后,低声道:“一会儿要做什么,可记住了,别出岔子。”
上官妍心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有些紧张,一双眼睛又兴奋地发亮。
点了点头应道:“臣妾明白,贵人放心。”
刚叮嘱完,慎贵人一抬头就看见乔嫣然也来了。
那架势,和慧妃瑛妃也相差不远。
汪贵人和吴御女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纯嫔则领先一步,隐隐也有相护之意。
她们三人,两人是乔嫣然的好友,一人是她宫里掌事的主位。
对于乔嫣然答应出席参加慎贵人的生辰宴,都抱有十二万分的警剔。
“妙美人,你们可算来了。”慎贵人笑意更深,向纯嫔等见礼起身后,立刻朝乔嫣然探出手去。
“这宴席办得可真雅致。”纯嫔伸手,恰好回握住慎贵人的手,没让她碰到身后的乔嫣然。
左右环顾,夸赞之声不绝于耳,“之前宫里姐妹少,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今日是沾了慎贵人的光。”
“纯嫔娘娘哪里的话。”慎贵人见纯嫔如此防备,也不在乎,就这么拉着她和几人说话。
“今日虽是臣妾生辰,可这主角其实还是咱们妙美人。”
“这一来是贺她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二来也是庆她荣升美人之位。”
话落在自己头上,乔嫣然才笑着向慎贵人颔首致谢。
“蒙贵人抬举,臣妾受之有愧。”
你来我往一番客套,丝毫不见之前有过龃龉。
瑛妃和慧妃同桌,冷眼旁观那头的热闹,手执团扇轻晃,话带三分揶揄。
“这乔氏有孕都一个多月了吧,你就不着急?”
“怀胎十月,本宫以为这是常识。”慧妃气定神闲,淡淡回应。
瑛妃被她一噎,扶着鬓间上的簪花翻了个白眼。
她向来看不惯慧妃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
乔氏有孕,对瑛妃而言算不上好消息,但她乐得看慧妃吃瘪。
慧妃占着协理六宫,独一份的恩赐,不少人都认为,慧妃是最有望成为皇后的人选。
可偏偏,这头一个有孕的人,是家世最低微的乔氏。
她就不信,待乔氏当真产下皇子,慧妃还会象现在这般云淡风轻。
姜美人坐在慧妃下首,记着冯御女的提醒,有意观察慧妃的一举一动。
但瑛妃的话,又让她忍不住朝着被众人簇拥的乔嫣然投去一眼。
席间目光纷杂,乔嫣然一概无视。
闲谈完要寻座时,慎贵人单独唤住了她,“太后娘娘吩咐了,她老人家身边的位置,要留给妙美人。请吧。”
闻言,汪如眉第一个拧起了眉头,起身想要陪着乔嫣然去坐主桌。
乔嫣然却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下压,点点头道:“好,客随主便。”
一会儿主桌的热闹,还是少牵连汪姐姐和吴妹妹为好。
主桌只留有四个位置。
太后居上位,人未至,座位还空着。
太后左首是慎贵人的位置,右首便是点名给乔嫣然特地留的。
而乔嫣然身旁,还坐了一个上官妍心。
上官妍心见她走近,立刻起身,记着慎贵人的叮嘱,露出奉承巴结的笑意。
“臣妾见过妙美人。”
短短一个月,乔嫣然便从宝林进封美人,恰好压了她一头。
上官妍心心里自然不服气,但一想到今日的好戏,笑容又变得真挚起来。
乔嫣然看着她,没应声,直接绕开她,坐了下来。
其馀人的目光都明里暗里地投向了主桌。
见上官妍心被乔嫣然无视,想起之前两人的过节,隐约发出悉悉索索的嗤笑之声。
上官妍心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拳头握得更紧,总觉得那些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轻篾和鄙夷。
乔嫣然有孕一个多月以来,众人都以为,皇上总该将心思分到其他人身上了。
没想到,皇上入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乔嫣然不能侍寝,竟还占了一半。
而上官妍心,依旧是众妃中,唯一一个还没侍寝之人。
“妙美人别介意。”慎贵人见上官妍心的唇抿着难以启齿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句没出息。
安抚乔嫣然道:“上官妹妹和咱们一桌,也是我想着正好可以将之前的误会说开。”
一会儿上官妍心还有用,慎贵人只能自己拉下脸来缓和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这座次若说不是鸿门宴,在场之人都不会信。
乔嫣然揣着明白装糊涂,既是顺应本心,也是有意给上官妍心难堪。
好让慎贵人认定,她对假孕一事毫无察觉,是她们砧板上的鱼肉。
“慎贵人既说是误会,臣妾也不好反驳。”乔嫣然语气冷淡,眉眼间尽显傲气。
瞥了一眼尴尬地站在自己身旁的上官妍心,“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摒弃前嫌,臣妾只怕没这么好的气量。”
乔嫣然的反应,果然让慎贵人更加放心。
见她的不快都是冲着上官妍心去的,慎贵人更是满不在乎,暂且都从了乔嫣然的心思。
笑着问道:“既如此,妙妹妹不妨直言,想要让上官妹妹如何给你赔礼道歉?”
乔嫣然闻言,目光缓缓将上官妍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直盯的上官妍心后背发凉,额角生汗。
才勉强开口道:“看在慎贵人的面子上,臣妾也不想多叼难上官才人。”
“都说祸从口出,入宫之日,太后娘娘便对上官才人施有教悔,可惜才人似是没领会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这嘴依旧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