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虎牢(1 / 1)

虎牢关的城头,狂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既消磨着斗士的决意,也吹翻了气短的英雄。

此地南依嵩山,北临黄河,地势险要,自西周得名“虎牢”后,自古为洛阳东部门户,乃兵家必夺之地。

高仲密扶着冰冷的箭垛,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嵌进粗的石缝里。

关城之下远处,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东魏连营。

旌旗如林,矛戟如林,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闪着铁灰色的寒光,将虎牢关这座天下雄关死死箍住。

孤城独关,在高欢的大军来之前,当地的东魏守军就已经知道高仲密投降的消息,把这座雄关困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腥、还有户体在远处缓慢腐烂的甜腻气息,混着关外泥土的尘土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高仲密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块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沉甸甸的绝望。

投降宇文泰,献出虎牢关这扼守咽喉的天险,是他孤注一掷的豪赌,也是他对高欢和高澄的报复。

可如今,宇文泰的援军迟迟不见踪影,他高仲密却成了瓮中之鳖。

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高仲密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关外那片像征着死亡与绝望的营盘。

“大人—”

“说。”

斥候队单膝跪地,头盔压得极低,不敢看主将的背影。

他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颤斗:“禀将军,西边—-西边还是没有宇文泰的影子。邯山方向烟尘不起,斥候放出去五十里,也未见一兵一卒西来。”

高仲密搭在箭垛上的手猛地一紧,这消息他这几日已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象钝刀子割肉。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蔓延他的全身。

高欢的大军像铁桶一样箍在外面,援兵却迟迟未到,他仿佛已经看到城关被攻破,自己身首异处的景象,看到高澄那张冷酷的脸上露出的嘲讽笑容。

就在这令人室息的死寂中,又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城楼阶梯处传来。

另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头盔歪斜,脸上糊满了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泥泞,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将、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瞬间住了他,高仲密盯着那个斥候,喉咙发紧,兀自勉强维持着冷静,道:“讲!”

那斥候扑通跪倒在地,懦道:“将军!我们派出去连络、同时袭扰高欢粮道的那支‘黑云骑”,在城东三十里外的落鹰涧遭遇彭乐的轻骑伏击——全军全军—”

斥候的声音到这里夏然而止,后头跟着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全军如何?!”

高仲密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

他一步跨到那斥候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阴影完全笼罩了跪地的人。

斥候浑身筛糠般抖着,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城砖,终于挤出些带着哭腔的破碎字句。

“—全军—复没—”斥候咽了咽口水,恐惧道:“彭乐—彭乐那个疯子他亲斩我军军旗,还用人头筑了京观我看见时,黑云骑十去八九,已经—已经——”

他终究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黑云骑全军复没了

高仲密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他眼前猛地一黑,脚下跟跪,证蹬踏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箭垛上才稳住身形。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黑云骑一一那是他高仲密最后的底牌,最后的指望。

是他经营多年,耗费无数心血和财力打造的精锐私兵。

人数虽只一千,却是真正的百战悍卒,甲胃精良,战马雄骏,是他压箱底的本钱!是他为自己预留的最后一条退路!是他能在宇文泰面前挺直腰杆的底气!是他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护着自己和亲族杀出一条血路、远遁他方的倚仗!

就这么被彭乐那个以凶残嗜杀闻名的屠夫砍了旗,筑了京观?

就这么没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仲密背靠看冰冷的箭垛,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坚硬的石砖通过冰冷的甲叶传来寒意,直透骨髓。

这些天死守虎牢关,不是黑云骑截断粮道,屡屡骚扰,只怕自己早就撑不住了。

他微微仰起头,关隘上空那片被硝烟和尘土染得灰蒙蒙的天空象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铅板,沉沉地压下来,要将他连同这座孤城一同碾碎。

“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绝望的心绪像关外深秋的浓雾,冰冷、粘稠、又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没有援军,退路断绝,最后的精锐也灰飞烟灭——

虎牢关,已是绝地。

他仿佛已经听到城关下,高欢大军震天的战鼓和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巨响,听见彭乐拧笑着砍下他脑袋向高欢邀功的声音。

周围的亲兵和将领们若寒蝉,无人敢上前一步。

城头上的气氛凝固如铁,只剩下关外呼啸的风声,卷着东魏营地里隐隐传来的金鼓号角,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沉重得让人室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高仲密就那么呆滞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魂魄已离体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关外的风似乎更紧了,卷起尘土,打着旋儿掠过城头,发出鸣鸣的悲鸣。

就在这令人室息的死寂中,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的声响,穿透了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地从关城东面飘了上来。

起初很模糊,象是幻觉。

象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一下下、极其艰难地敲击着地面。

伴随着一种—-嘶哑、破碎,却异常熟悉的、属于战马的悲鸣?

城头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连陷入死寂的高仲密空洞的眼神也微微动了一下,茫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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