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施南与忠路,拒不合作。
就在朱柏稳步推进之际,急报传来。
播州杨纲,猎场遇刺,乱箭穿身,当场毙命!
消息如惊雷炸裂。
杨纲虽非嫡长,却是实际掌权者。
其弟杨铿久病卧床,子嗣年幼,政权瞬间崩塌。
两派势力剑拔弩张,内战一触即发。
阿岩闻讯,双目赤红:“将军!动手吧!现在出兵,既能平乱,又能顺势接管播州!名正言顺!”
吴绎昕却极力反对:“不可!我们刚推新政,根基未稳。若贸然跨境用兵,必被沐晟视为叛逆!何况播州地形险要,一旦陷入泥潭,后果不堪设想!
徐妙锦冷静分析:“杨纲之死太过蹊跷。谁受益最大?要么是杨铿旧部,要么是不想看到荆南稳定的第三方。”
朱柏沉默良久,忽然问:“杨铿现在何处?”
“仍在府中养病,但据说精神尚清。”
朱柏眼神一闪:“阿岩,传令三千精锐即刻开赴播州边境,以演习名义驻扎,不可越境。”
“派密使携药材,粮秣入播州,面见杨铿,传达三点意见:我愿助其稳定局势;其二愿提供五百联防营协防;最后一点,条件是他必须签署《荆南共同安全协定》,承认经略府指导权。”
众人愕然。
徐妙锦低声道:“你是想扶植傀儡?”
“不是傀儡。”朱柏冷笑:“是债务人。人情欠多了,主权也就没了。”
深夜,一骑自北而来。
骑士身披西平侯府特制黑袍,腰悬金牌,直闯经略府。
递上的,是一封沐晟亲笔密信。
朱柏拆开,只读一遍,脸色骤变。
信中写道:
“北地惊变,燕王举事,朝廷征召。西南事宜,皆依前约。望尔安守本分,速备海船物资,以待王师。播州之事,慎之,勿使蔓延。”
短短数十字,字字如刀。
尤其是最后一句是警告,更是红果果的威胁!
阿岩看完怒极反笑:“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老子偏要动给他看!”
吴绎昕却面色苍白:“他已在路上,随时可能回师。若我们此刻动作过大,他必以清君侧之名南下讨伐!”
徐妙锦沉思道:“他让我们安守本分,说明他还需要我们为他造船运货。只要我们表面服从,他就不会轻易翻脸。”
朱柏缓缓将信投入烛火。
火焰吞噬纸页,映照着他冰冷的眼神。
“他说皆依前约,那我们就依前约。”
“但他没说,不能把前约变成我们的工具。”
朱柏当夜召集群臣,下达三项密令:
放缓新政节奏,暂停对施南、忠路的施压,宣称因北方动荡,民生为重,暂缓税改;
加大物资输送,紧急调拨五百石稻米,三百根优质楠木,送往沐家在滇的转运站,彰显忠顺;
传令鲁大山,不惜代价加快荆南号进度,同时秘密测绘野鸭荡港口布防图。
“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仍是他的鹰犬。”
朱柏冷声道:“但暗地里,我们要把他的骨头嚼碎,熬成自己的汤。”
田老栓的市舶司开始运作。
他借筹备海贸之名,强行征用各寨商队船只,统一登记调配。
施南土司暴怒,派族中长老上门质问:“你这是抢劫!”
田老栓端坐堂上,慢悠悠喝茶:“你说错了。这是集成资源。根据《荆南约法》第十一条,涉及跨境贸易者,须经略府备案。你不备案,就是走私。”
长老怒道:“我们世代经商,何时需要你批准?”
田老栓放下茶盏,淡淡道:“现在就需要。”
他挥手,两名护卫上前,将长老请出门外。
当晚,施南密使潜入忠路,两人歃血为盟,誓要联手对抗朱柏。
但他们不知道,田老栓早已在忠路安插细作。
情报次日清晨便摆在朱柏案头。
朱柏不动声色,反而下令:“赐施南,忠路各百石粮,以示慰勉。”
两寨放松警剔。
第三日夜里,阿岩率两千精兵突袭两寨兵器库,以“私藏违禁火器,勾结外敌”为由,当场拘捕十七名头人。
同时,吴绎昕发布《告荆南民众书》,枚举其贪污,虐民,图谋叛乱之罪,宣布剥夺其自治权,改设直管峒。
百姓初有疑虑,但看到官府开仓放粮、减免赋税,渐渐转为支持。
一场可能爆发的内战,被扼杀在萌芽。
鲁大山密信送达:
“荆南号龙骨已成,船壳初具。沐家工匠愚钝,不知远洋之险。我已暗中修改肋骨间距与舭部弧度,增强抗浪性。另窃得防水桐油配方,藏于工具箱夹层。港口巡逻规律已绘制成图,七日内可复制完毕。”
朱柏看完,嘴角微扬。
这艘船,终将不属于沐晟。
晨光初照,经略府再度聚首。
朱柏立于高台,俯瞰众人。
“十五日前,我们还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十五日后,我们已是荆南唯一的权力中心。”
朱柏目光如炬:“沐晟想借我们之手成就海外霸业,殊不知,我们也正借他之手,锻造自己的羽翼。”
“他要金银香料,我要造船技艺;他要虚名,我要根基。”
“现在,他北上征战,无暇南顾。而这十五天,我们已完成集成,控军,理财,外交四大布局。”
“接下来——”
他缓缓举起手中地图,指向大海:
“我们要让第一艘船,载着我们的意志,驶向南洋。”
众人肃然。
阿岩握紧拳头,眼中燃起战火;
吴绎昕轻叹一声,似欣慰,似忧虑;
徐妙锦静静望着朱柏背影,忽觉此人已非昔日所识;
田老栓嘴角微扬,心想:从此以后,这荆南,谁还能越过我?
十五日。
不过半个月。
可在权力的绞杀场上,每一天都是生死较量。
朱柏没有挥军北上,也没有公然称王。
他只是在沐晟划定的规则内,一步步蚕食,渗透,重构。
用忠诚掩盖野心,用合作实现剥离,用时间换取空间。
朱柏不动刀兵,却让对手失去一切;
他不言反叛,却已完成实质独立。
在钢丝上跳舞,在刀尖上筑城。
而当沐晟某日凯旋归来,他会发现:朱柏想要的南洋舰队未曾建成,但他亲手扶起的那个附庸,早已悄然蜕变,成为西南真正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