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瞳孔骤缩。
他看得真切…
这些人的站姿、眼神、呼吸节奏,绝非乌合之众。
那是经历过生死、淬炼出杀意的精锐!
他毫不怀疑,若真动手,自己虽有人多之利,但朱柏这五十人,足以在混乱中取他性命!
甚至……完成斩首!
就在此时…
“报…!!”
一骑如电,自林外疾驰而来!
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清淅:
“将军!紧急军情!散毛司覃垕,勾结向天富残部,并木册、忠建等司联军,共计六千馀人!
趁我军主力应对东线,已突破西线防线!
一路直扑司城,一路正朝十里坡而来!
其先锋打出为向天富复仇旗号,扬言要生擒将军,悬首示众!”
轰!
如惊雷炸裂,全场死寂。
朱柏身后,阿岩、吴绎昕脸色剧变!
西线失守?
还直扑十里坡?!
这是要内外夹击,断我归路!
张建眼中也闪过震惊,但很快,一抹阴冷笑意浮现。
张建不动声色,心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你们两败俱伤,我再出手,便可一举平定容美!
朱柏深吸一口气,心跳却稳如磐石。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来了。
不是张建,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盟友背叛”。
向天富死后,其部本已溃散,为何短短数日又能集结六千之众?
答案只有一个…
有人在背后串联,借刀杀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容美内部。
但他不能退。
一旦退,便是示弱。
张建会立刻撕下伪装,以剿匪之名,长驱直入。
容美将再无翻身之日。
“张参将。”
朱柏拱手,语气镇定如初:“今日会谈,恐难继续。家中有恶客登门,贫道需回去待客。失陪。”
说罢,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阿岩!”
“在!”
“你带二十人,护送吴先生立刻返回司城,组织防御,稳定人心!”
“那您呢?!”阿岩急问。
“我率其馀人,去会会覃垕的先锋!”
朱柏翻身上马,目光如刀扫向西方烟尘:“想抓我?就看他们有没有这副好牙口!”
他必须迎击!
绝不能让敌军打到十里坡,在张建面前暴露虚弱!
否则,张建的三千大军,立刻就会变成真正的敌人!
朱柏一夹马腹,三十骑如离弦之箭,直扑西面烟尘!
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极长,象一柄刺向命运的剑。
孤绝,却不可阻挡。
阿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框发热,却不敢耽搁,立即护着吴绎昕,向司城疾驰而去。
凉棚下,张建望着这一幕,嘴角缓缓扬起。
“有意思……”
张建低声自语:“牛鼻子,你越是拼命,就越显得你已无路可退。”
他挥手:“收兵回营。传令各部,严阵以待。若有异动,立刻出击。”
张建决定坐山观虎斗。
无论朱柏胜败,他都能从中取利。
朱柏率三十骑,疾驰十馀里,终于迎上敌军先锋。
黑压压一片,至少三百骑,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为首的将领高呼:“活捉牛鼻子者,赏黄金百两!割其首级者,授万户侯!”
嚣张至极。
朱柏勒马停步,冷静扫视敌阵。
他心中飞速计算:
敌骑三百,我仅三十。
正面冲突,必败无疑。
但…朱柏有手弩、袖箭、掌心雷,且地形熟悉。
更重要的是,敌军骄狂,阵型松散,先锋急于立功,后军未至。
胜机,在于速度与突袭。
“所有人。”
朱柏低声下令:“检查装备。手弩上弦,掌心雷备于袖中,袖箭机关拨至三连发模式。”
三十名护卫默默照做,脸上无惧,唯有战意沸腾。
他们是容美最锋利的刀,将军指向哪里,他们就砍向哪里!
朱柏举手,凝神测算距离。
敌骑越来越近,马蹄声如雷滚动。
八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就在进入手弩最佳射程的一瞬…
“放!”
“咻…咻…咻…!!!”
三十支破甲弩齐发!
箭矢如毒蛇出洞,专挑马腿与骑士关节!
惨叫声中,十馀匹战马前蹄断裂,轰然倒地,将后方骑兵绊倒一片!
混乱顿生!
“掌心雷,投!”
“轰!轰!轰!”
三枚铁球凌空炸开!
铁砂四溅,血肉横飞!
前方敌骑如遭犁地,瞬间倒下七八人!
马群受惊,互相践踏,阵型彻底崩溃!
“上马!冲锋!”
朱柏一马当先,三十骑如尖刀切入乱军!
短刃“破甲锥”在手,专刺敌军颈甲缝隙。
袖箭连发,毙敌于无形。
每一击,皆取要害,绝不浪费力气。
敌军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战法,惊骇莫名,四散奔逃。
一刻钟后,战场归于寂静。
三百先锋,死伤过半,馀者溃逃。
朱柏三十骑,仅损三人,伤五人。
战果惊人。
朱柏立于尸堆之上,甲染鲜血,却不显疲态。
他望着西方残阳,低声自语:
“这一仗,不是赢给覃垕看的。”
“是赢给张建看的。”
朱柏要让张建明白…
容美不是软柿子,不是任人宰割的土司。
而是有血性、有手段、有死战不退之志的边疆强藩!
与此同时,司城之内,吴绎昕已登城楼。
阿岩指挥调度,百姓自发组织,搬运滚木礌石。
鲁大山连夜赶制“烟雾弹”,混入辣椒粉与石灰,专用于巷战。
吴绎昕望着城外逼近的敌军主力,手心出汗。
但他知道,只要朱柏还在,人心就不会散。
而千里之外,应天宫城。
一份密报悄然送达文华殿。
朱允炆翻开,眉头紧锁:
“容美拒不受召,反与西寇交战,斩敌三百,士气大振。张建按兵不动,观望成败。”
他沉默良久,终于提笔批道:
“边事复杂,不可轻动。着沐晟约束张建,勿启边衅。若容美能安民守土,不妨暂授虚衔,以羁縻之。”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宁可用桀骜之臣,也不愿养尾大不掉之将。
十里坡外,张建听完探报,久久不语。
“牛鼻子……竟以三十骑破三百先锋?”
他喃喃道:“此人……非池中物。”
幕僚低声建议:“不如现在出击,趁其疲惫,一举歼灭?”
张建摇头:“不可。他既然敢打这一仗,就一定留有后手。
更何况……朝廷的态度还不明朗。”
张建望向容美方向,眼神复杂:
“此人若为朝廷所用,必是栋梁;若为敌,必成心腹大患。”
夜色深沉,星光如雨。
朱柏率残部返回司城,百姓夹道相迎,呼声如潮。
可他没有停留。
径直走入经略府,召来阿岩、吴绎昕、徐妙锦、鲁大山。
“清查内鬼。”
朱柏声音冰冷:“从文书房开始,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找出来。”
“是!”众人齐声应诺。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张建未退,西寇未灭,朝中有人窥视火器之秘。而他,必须在风暴中心,站稳脚跟。
他站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
低声自语:
“我朱柏,今日立誓…”
“这容美,我说了算。这天下,将来也得听一听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