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号烟花(1 / 1)

朱柏一怔。

随即笑了:“累。但不能停。”

他望着窗外夜色,声音低沉:

“我不为权名,不为利。”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孩子死于饥荒,女人被掳走,老人跪地求饶。”

“所以…我必须赢。”

吴绎昕默默退下,眼框微红。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冷静如冰的男人,心里藏着一团火。

几乎同时,沐晟军中,沐昌呈上密报。

沐晟览毕,久久不语。

终是叹道:

“虚名不受,实利不放;遇阴谋不躁,反手利用以慑敌…这位道长,心性沉稳,手段老辣。”

他缓缓道:

“继续供硝石硫磺,价格再降一成。”

“但军事援助…暂缓。”

“我要看他,在火器临境之时,能否守住秘密,稳住阵脚。”

他要的不是一个莽夫。

而是一个能在烈火中掌局的枭雄。

就在此时,覃瑞送来两份急报:

沐昌密信:辰州客所供首批火器(五十支火门枪)已抵施南,由亲卫接管。

护乡营哨报:向天富主力二百馀人,正沿容美与施南交界游弋,劫掠施南边寨,行迹反常。

朱柏凝视地图,眸光渐冷。

向天富何时敢同时招惹两边土司?

除非…

他是被人推出来的棋子。

一个清淅的推论浮现:

秘使已不满足于幕后操控。

他们要用向天富点燃战火,在实战中检验火器威力。

同时,让容美与施南两败俱伤。

他缓缓闭目,脑中推演无数种可能。

然后睁开眼,声音低沉却坚定:

“传令护乡营,加强边境巡逻。”

“军工坊,加快火药量产。”

“另,密令沐昌…”

“我要知道,那批火器的每一支,最后落在谁手里。”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博弈的终点,不再是一寨一峒的兴衰。

而是整个荆南格局的重塑。

经略府议事堂。

门敞着。

风从山脊刮下来,带着湿热的气息,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象一群看不见的手,在推搡着人。

没人说话。

空气凝得能拧出水。

朱柏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搭在荆南舆图上。

指尖停在一处:老鸦砬。

三面绝壁,孤峰如钉。

向天富带着二百三十号人,三十支火门枪,就窝在那里。

象一根毒刺,扎进容美咽喉。

阿岩站在一旁,喉结动了动。

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洇湿了衣领。

他声音哑得象被砂纸磨过:

“将军…上不去。”

“真上,得拿五百条命去填。”

他说的是实话。

溪北寨、龙坪寨的年轻人,大多是他在练兵场上亲手教出来的。

他闭上眼。

眼前全是那些脸。

有的憨厚,有的倔强,有的爱笑。

可他知道…

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踩着那条三尺窄道往上冲。

然后,坠落。

如秋风扫落叶。

田老栓缩在角落,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画煤矿图时蹭的炭灰。

他盯着自己的手。

忽然觉得那黑色象是血。

他本是为了前程来的。

可这前程,怎么就非得用人命去换?

他手心出汗,一遍遍在衣襟上擦。

越擦,越湿。

徐妙锦立在窗边,一袭素裙,手持团扇。

她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的老鸦砬位置,声音轻得象风吹纸:

“田宗彦回施南才三天。”

“向天富就卡在这儿不动了。”

她抬眼,目光如刃:

“咱们那位老朋友,递话递得真快啊。”

快得不象巧合。

像早就备好的局。

朱柏没回应。

他只是缓缓抬头,看向鲁大山。

工匠首领正用汗巾抹脸,油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鼻翼一张一合,像头负重的老牛。

“神火飞鸦。”

朱柏开口,声音平静:“能飞过那道崖吗?”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钉在鲁大山身上。

他心头一颤,抓起肩头布巾狠狠擦了把脸。

深吸一口气。

“能!”

嗓音撕裂般吼出来。

可紧接着,声音就沉了下去:

“但…准头不行。十只里,三只能落到砬子顶上,就算山神开恩。”

他顿了顿,声音发苦:

“这鬼天气,湿气重。火药存不好,引信一潮,点不着。”

“炸不了,就成了大号烟花。”

朱柏看着他。

良久。

忽然道:

“够了。”

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需要准头。”

“我要声势。”

“我要让老鸦砬烧起来,烧得象过年祭灶那般热闹。”

阿岩猛地抬头,一把扯开衣领。

“不派人上去?那怎么占?怎么缴那三十支火门枪?”

“为什么要占?”朱柏反问。

眼神冷得象冰窟里的水。

“打烂它,烧光它,让所有人都看见就够了。”

“那些烧火棍?”

他嘴角微扬:

“留给向天富,陪葬吧。”

满堂死寂。

这不是打仗。

是震慑。

是宣告。

他要的不是地盘,不是武器。

是人心。

是恐惧。

是让所有人知道…

敢碰容美,哪怕藏在天堑之上,也会被天火烧成灰。

军工坊内,暑气蒸腾。

几十个赤膊汉子抡锤敲打,汗水砸在铁砧上:“滋”地一声化作白烟。

鲁大山嗓子已经哑了。

他吼着,一脚踢翻试验架:

“老子不管你怎么搞!明天日出前,我要它飞直线!否则…”

他指着经略府方向,眼珠布满血丝:

“将军把命押在这玩意儿上,要是砸了,咱们工坊,一辈子抬不起头!”

学徒吓得发抖。

可没人退。

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匠头蹲在地上,默默用锉刀修尾翼。

他喃喃自语:

“这东西…要是真成了…往后打仗,是不是就不用娃们顶着日头往前冲了…”

声音很轻。

可每一个听见的人,手都顿了一下。

然后,砸得更狠了。

三日后,子时。

月暗星稀。

老鸦砬对面的无名山巅,蚊虫嗡鸣。

六架神火飞鸦架在改良抛射架上,鸦腹填满掺猛火油膏的火药,引信双层防潮,火绳统一引燃。

施南使者立在朱柏身侧,不停擦汗。

他名义上是来谈合作的。

实则是受命亲眼确认…

容美,有没有本事拿下这座天险。

他不信。

这天气,火药一潮,什么都白搭。

他巴不得失败。

失败了,朱柏名声扫地,施南便可趁势压境。

“将军…”他声音干涩:“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若不成,恐惊扰匪徒,反遭其害…何况今夜无风,恐不利…”

朱柏没看他。

只望着对面黑暗中蹲伏如巨兽的老鸦砬。

那里有几簇篝火,像野兽的眼睛。

“看着便是。”他说。

语气平淡。

却象冰封万年的湖面,底下是滔天暗流。

“点火!”

阿岩亲自执火,凑近火绳。

“嗤…”

火星如蛇,疾窜而出。

一秒。

两秒。

三秒。

天地寂静。

只有风声,虫鸣,和越来越急的心跳。

突然…

“咻…!!!”

第一只神火飞鸦撕裂夜空,拖着数丈长的橘红尾焰,扑向悬崖对岸!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六道火线划破墨黑天幕,狰狞如天罚!

施南使者张大嘴,喉咙咯咯作响,浑身发抖。

老鸦砬顶上,匪徒惊叫,锣声大作。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

“轰!!!”

“轰轰轰…!!!”

火球接连炸开!

烈焰冲天,瞬间吞噬哨塔、营帐、粮草。

爆炸引燃火药,二次殉爆,木石横飞,残肢如雨。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糊味。

热浪扑面,混着夏夜闷热,令人窒息。

容美这边,一片死寂。

没人欢呼。

没人鼓掌。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片冲天火光,映红半个夜空。

象一场祭典。

一场属于旧时代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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