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下令全员以湿布蒙面,防瘴气侵体。
二虎带队探路,顺带采些野菜果腹。
忽听前方陡坡下传来呜咽之声。
“殿下,有情况!”
二虎回头低喝。
众人下坡查看。
只见一老翁伏尸乱石间,气息全无。
身旁俯跪一八九岁孩童,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绎昕上前查验老翁后,无奈摇头。
“失血过多,刚断气。”
铁牛检查遗物,脸色骤变。
“这老者身手不凡,旧伤累累。”
他翻开老翁衣服,脸色骤变。
“残甲制式象是陈友谅旧部!”
朱柏心头一震。
陈友谅,自称汉王,元末抗元领袖。
主要活动在湖广、江西一带。
至正二十年,同朱元璋大军在鄱阳湖大战中战死。
这些残部隐匿山林,对朱明皇室没有归附之心,甚至有世仇。
就在朱柏回忆这位狠人的时候,林中脚步声骤起!
十馀山民持猎叉弓箭冲出,为首壮汉扑到尸体前,仰天悲嚎:“阿公!!”
兴许是注意到朱柏一行人不凡。
他猛然抬头,怒视几人,语气冰冷:“是你们杀了他?!”
铁牛拔刀,影卫列阵。
朱柏抬手制止。
“我们路过,发现时已无力回天。”
壮汉怒极反笑:“深山老林,哪来的队伍?”
他转向孩子,身体颤斗,语言柔和了一些。
“伢子,告诉叔,是不是他们?”
孩子嘴唇哆嗦,双眼猩红,却说不出话。
山民怒火更盛,步步逼近。
吴绎昕无视壮汉发怒,她蹲下身,摸着孩子的头,细声问:
“别怕,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柏也走上前,目光坚定,蹲下身,牵起他的小手。
“你要说出真相。不能让你阿公,死得不明不白。”
壮汉怒喝:“还废话什么!拿下——”
“不是他们!”嘶哑的童音炸响!
所有人一愣。
阿保指着朱柏等人,泪流满面。
“是……是大虫!是他们赶走了老虎!这位姨姨想救阿公……”
真相揭晓。
壮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丢大发哩。
现在唯一就是弥补自己的鲁莽。
他单膝跪地,猎叉坠地。
“是我错了!错怪恩人!”
铁牛一愣,走上前扶起他,目光扫过这群精悍山民。
这些人给他的感觉是天生的战士。
“先起来,听守渊道长安排!”
朱柏没理会他,走到孩子面前。
“当务之急,逝者为大,我们先将老人安葬为宜。”
壮汉闻言,朝朱柏拱手,心生戒备。
“我等卑贱之人,今日冲撞了道长,心中愧疚。此事自不敢牢烦道长,”
朱柏一行人都明白这是被拒绝了,多说无异!
正欲告辞,密林深处忽传一声咆哮。
“嗷——!!!”
树叶狂舞,灌木炸裂!
一头华南虎猛然跃出,金瞳如炬,獠牙森然!
“保护道长!”铁牛暴喝。
朱柏下意识拉过吴绎昕和孩子,用身体护住他们。
大虫也来个急刹!
面对大虫,朱柏也是好奇,原身是否遇过不得而知。
但现代人想看到野生虎可太难了。
丈着影卫和山民当前,平生第一次,他和大虫来了个四目相对。
内心平和而热烈。
此刻,他居然有将它当宠物养的小心思。
大虫明显一愣,出来觅个食,闻到这边有血腥味,兴奋跑过来。
可他看到的是啥?
好多四脚怪,他们手中还拿着武器,自己完全不占优,赶紧跑路!
看到大虫扭头就跑,待大虫走远,众人都松了口气。
壮汉回个神来,又朝朱柏拱了拱手。
“附近大虫出没,道长当心……”
朱柏欲言又止。
吴绎昕心细如发,自然知道朱柏的心思。
她也着实喜欢这个孩子。
吴绎昕蹲下身子,不顾污秽,用绢帕轻拭去孩子脸上泪痕。
手指指尖搭脉,眉头微蹙。
“惊吓过度,需静养。”
她语气平和:“山林阴湿,不利调养。”
“不如让孩子随我等同行一段?”
汉子看着渐趋平静的阿保,又瞥见朱柏沉稳的目光,尤豫片刻,重重点头。
“拜托道长了!”
恰在此时。
“嗷——”
不远处,虎啸再起!
那大虫竟去而复返,金瞳锁住众人,獠牙滴涎。
朱柏却眼前一亮,按住铁牛刀柄。
“且慢!”
他目光扫过猛虎,又看向面露惧色的新收山民,朗声道:
“此獠尝过人血,已成祸患。今日不除,尔等永无宁日!”
他看向二虎:“能擒否?”
二虎咧嘴,眼露精光。
“布陷阱,或可活捉!”
“好!”
朱柏断然下令。
“要活的!献给容美土司,便是最好的拜帖!”
令下即动。
“烦请各位大哥助我等一臂之力!事成必有重谢!”
壮汉尤豫了一番,合作双赢。
他重重点头,随即招呼众人一起帮忙。
影卫与山民协作,砍藤为索,掘土设伏。
不过一炷香,猛虎坠入陷坑,咆哮挣扎,终被重重捆缚。
山民们看得目定口呆,对朱柏一行人的手段彻底心服。
他们也能猎,过程就没这么丝滑了。
“走!”朱柏挥手,“前往容美!”
队伍行至一处峡口。
两侧峭壁如刀削,仅容一人通过。
十馀名持弩山兵拦住去路,为首疤脸汉子冷喝:
“止步!此乃容美辖境,擅入者死!”
朱柏淡然上前,示意影卫将巨虎抬出。
猛虎虽缚,馀威犹在。
山兵们顿时哗然,疤脸汉子瞳孔一缩。
“好手段。”
“献与土司的薄礼。”
朱柏拱手。
“另请护送这孩子归寨。”
疤脸汉子目光骤冷,在朱柏与孩子间来回扫视。
“雷公寨的遗孤?上月刚被剿灭,你们是何人?”
空气瞬间凝固。
带路壮汉脸色煞白,噗通跪地:
“官爷明鉴!我等只是碰巧遇上……”
山民们纷纷后退,唯恐沾上灭寨之祸。
弩箭抬起,对准所有人。
“拿下!回寨再审!”
“且慢。”
朱柏侧身护住孩子,声音清亮。
“这孩儿惊惧过度,已近昏厥。”
“若强行带他回去,只怕未到寨门,先成一具尸首。田峒主若问起,您如何交代?”
疤脸汉子瞥了眼孩子空洞的眼神,眉头一拧。
朱柏转向吴绎昕,微不可察地点头。
吴绎昕会意,适时叹息,面露不忍。
她语气沉缓,“贫道有个两全之法。这孩子,由我带走。”
不等对方反驳,她续道:
“其一,他需即刻诊治,随行凶多吉少。”
“其二,他若死在我手,是我医术不精,与头人无干。”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朱柏目光直视疤脸汉子,主动接话道:
“您带他回寨,颇为棘手。”
“不如由我这外人带走,隐患自容美地界消失,对老田而言,最是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