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刚迈进观澜阁,就感觉脖颈一疼,晕了过去。
赵嘉佑吩咐影卫李铁牛。
“快,给王爷换回道袍,脸上涂抹易容粉,立即带他走,剩下的事儿咱亲自处理。”
他说完看了看逐渐凶猛起来的火海,笑得很是癫狂。
“如果王爷问起,就告诉他,咱去照顾洪武爷了!”
……
朱柏被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呛醒。
山洞内钟乳石上滴落的水珠吧嗒吧嗒,在寂静中放大为一声声心跳。
旁边女子见她醒来,眼神中露出一丝喜色,轻声开口:
“你终于醒了。我们已逃出生天,眼下该如何办?”
朱柏闻言抬眼打量吴绎昕,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身着淡青色道袍,不施粉黛,虽略显狼狈,但眉目如画,娇俏灵气,依旧天生丽质。
在此等绝境之中,能看到这样一张动人的脸,竟让他恍惚间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不得不佩服朱元璋和马皇后选儿媳的眼光。
他脸盲!
现在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
他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话。
这山洞距离荆州多远?
为何会有呛鼻的焦糊味?
吴绎昕手中的匕首指了指洞口。
“这里离荆州城有十里,焦糊味是他们烤鱼发出来的。
天色不早了,今天暂住这里。
明早我们就离开,若不是你一直未醒,我们早就出发了!”
朱柏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的后颈处还隐隐有些疼。
心中问候了一句赵嘉佑的亲人。
“赵嘉佑那混蛋呢?”
吴绎昕眼色黯然:“他去伺候父皇了!”
朱柏一时难以接受,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将手心掐出一道道血印。
轻叹一声,缓了缓神,问道:
“下一步计划去武当,还是?”
吴绎昕扫了眼洞口,没发现门口的影卫有异常,压低了声音。
“殿下忘了,前些日子容米洞田家派了使者过来,让我们……”
朱柏用手制止了她进一步说下去,反问一句。
“当初我没立即答应下来。
是形式不明?
还是我痴迷修道?”
吴绎昕快速收起匕首,走到朱柏身前,拿出一粒丹药。
朱柏摆了摆手。
“丹药珍贵,快收起来!”
他说完径直朝洞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
“他们在干啥?”
六名影卫或捕鱼、或休息、或生火!
“不能再生明火了。”
朱柏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烟柱十里外可见,是给追兵指路吗?”
众人一愣,李铁牛为难地拱手。
“弟兄们需要热食驱寒,明日还要赶路……”
朱柏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自信。
想起前世去军分区视察的时候,看到大家都在用的一种技术。
“谁说生火就一定要冒烟?”
他一边说一边浇水湮灭火星。
“带两人跟我来,教你们个好法子。”
他选了山洞下风口一处土质松软之地,指挥影卫挖掘。
“先掘一深坑……侧壁再掏一斜洞作风口……对侧上方掏一细长信道作烟道……”
朱柏语气平静,边指挥边解释,条理清淅。
孙三羊干得格外卖力,汗流浃背。
眼神馀光却死死盯住朱柏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仿佛要刻入脑海。
几人很快挖完。
朱柏让人用湿泥苔藓复盖烟道出口。
当火折子在坑中引燃枯枝,烟气乖顺地钻入侧向烟道,在漫长的泥苔中冷凝消散,逸出时,只剩几缕难以察觉的白汽!
“神了!真没烟了!”
一名年轻影卫惊呼,看向朱柏的眼神充满惊佩。
李铁牛更是激动:“这…这简直是行军隐蔽的神技!”
朱柏淡然一笑,他不能装逼,只能将这归功于道藏杂书。
他的目光扫过众影卫。
孙三羊立刻躬身,满脸诚挚的敬佩。
“殿下博学!此法定能助我等避开追兵!”
他的表现完美无瑕。
吃着无烟灶烤出的热鱼,身体回暖,士气稍振。
朱柏这才切入正题,低声问吴绎昕。
“你方才提及容米洞田家…他们所求何事?”
吴绎昕凑近,声音压得更低。
“他们欲请殿下出面,调和其与周边散毛、施南诸洞的仇杀争端。
愿以盐道通行之利为酬。
此前未应,是恐授朝廷以柄。
如今…”
朱柏的视线看向河中临时用藤蔓编织的网,笑了。
“如今已是网中之鱼,何须再惧罗网?”
随即视线转回到手中烤熟的鱼,旋即话锋一转。
“我是已死之人,如何能大摇大摆去容米?
身份、路引,皆是难题。
尤其这度牒…”
他摸了摸身上的道袍。
明代僧道管理严格,出行需官方颁发的度牒(脚票)为凭,否则寸步难行,极易被盘查扣押。
吴绎昕闻言,放下烤鱼,从贴身内袋中取出一个小巧防水的油布包,缓缓打开。
里面赫然是几张盖有官印的文书!
“殿下忘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慧黠。
“去岁武当山紫霄元圣宫默庵先生来访,与您论道三日,甚是相得。
他临行前,不是赠予了几张空白度牒副册?说是以备您云游四方之需。
您当时还笑他多此一举,随手塞给我好生收着…”
朱柏一怔,原主大量记忆涌上心头。
确有此事!
当时只当寻常人情往来,未曾想今日竟成救命稻草!
同时也重新审视了一眼枕边人,她出发前就料到了?
当真是秘书好人选!
“默庵先生乃高人,与朝廷、诸藩皆交好。
他名下度牒,各地关隘查验必松得多。”
吴绎昕补充道:“我已粗略填好我等几人为其门下游方弟子。”
“还差具体籍贯、道号未定。”
“妙极!”
朱柏忍不住低赞一声,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他迅速思考。
“籍贯不要填湖广,更不能是荆州。
填…填江西龙虎山左近!
道号…便按辈分,此后我即为守渊,你为女居士妙舟。”
他迅速做出决断,现代人的信息处理能力此刻展露无遗。
朱柏说完,快速扫了一眼影卫,狠狠咬了一口鱼肉。
“至于他们几个,就是追随我的俗家记名弟子!”
“至于路引…”
朱柏目光转向洞外茫茫夜色。
“寻常百姓的路引难办,但脚票或可一试。”
荆州大变,各级衙门混乱,必有空隙可钻。
“我记得…荆州城西有座小观,清微庵,香火不盛,主持似乎…颇贪财货?”
李铁牛立刻抱拳,低声道:“殿下记得没错!
末将知道那地方,也认得那主持!
末将可冒险潜入城一次,设法从他手中弄几张空白脚票,或买通他出具前往施州卫朝山进香的文书!”
“不必你亲自去。”
朱柏否决。
“你目标太大。我们中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六名影卫。
“…需要一位身手最敏捷、面孔最生、且最擅随机应变的人去办此事。”
他的目光,似乎在孙三羊身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此事关乎我等能否顺利离开湖广,抵达容米,须绝对谨慎。”
朱柏最后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谁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