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四月廿四,白沟河畔。
血水浸透了河岸的泥土,使得大地泥泞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与焚烧的焦木味、汗水和泥土的味道混合,令人作呕。
十万朝廷大军,衣甲鲜明,如乌云压境,在督战队的催逼下,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他们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沉闷如雷,震得地面微微颤斗。
征虏大将军李景隆,立于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之上,身披猩红斗篷,手中下意识地轻抚着御赐的蟠龙玉佩,目光俯瞰着整个杀戮战场,嘴角难以抑制地噙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这一役,李景隆统帅朝廷绝对主力,更有名将瞿能、平安为前锋,兵力、装备、士气皆占尽优势,他已胜券在握。
“传令神策营,压上去!今日必擒燕逆于此!”李景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策营作为全军先锋,身披精良的铁扎甲,列成密集的长矛方阵,如移动的钢铁丛林,步步紧逼
朝廷大军踏过双方士卒堆积的尸骸,枪戟如林,寒光映照着残阳。
这支号称“天下第一强兵”的精锐,誓要在今日,将叛逆燕王朱棣的头颅,钉死在这白沟河畔。
燕军阵线,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连日鏖战,士卒饥疲交加,甲胄残破不堪,许多人的刀口已然卷刃。面对朝廷大军一波强似一波的攻势,阵型不断被压缩、撕裂。
传令兵接连奔来,个个声音嘶哑,带着血沫:
“殿下!王真将军战死,左翼…左翼失守了!”
“报…张玉将军被瞿能部困住,右翼求援!再不增兵,即将全线溃散!”
燕王朱棣,就拄着一把满是缺口的佩剑,屹立在本阵那面残破的“燕”字帅旗之下。
他肩甲上嵌着三支折断的箭矢,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渗血,顺着手肘不断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洼血泊。
朱棣抬手用臂甲抹去脸上混合了沙尘的血污,目光扫过周遭那些面带惶惑、伤痕累累的兵卒,猛地仰天怒吼,声如雷霆,竟暂时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退?往哪里退!身后就是北平!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根!退一步,便是家破人亡,玉石俱焚!”
这怒吼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残兵的心头,让他们濒临崩溃的精神为之一凛。
副将周兴,右腿被一枚短矛贯穿,跪在泥泞血水中,仍死死拽住朱棣战马的缰绳,声音因痛苦和绝望而颤斗:“殿下…我们…我们撑不住了!五万弟兄已折损过半,对面是十万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啊!再打下去…咱们燕藩…就要绝种了!”
朱棣猛地拔剑,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嗡鸣,直指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朝廷大军。他环视四周,眼中燃起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
“我说过,我朱棣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一个‘完’字!今日,唯有死战!”
朱棣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宣誓:“愿随我者,拿起你们的兵器,与我同赴黄泉,杀身成仁!怯战求生者,我朱棣绝不怪罪,现在便可离去!我,不拦你!”
刹那间,残存的燕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齐声咆哮,声震四野:
“誓死追随燕王!”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燕军拖着伤躯,举着残破的兵刃,迎着那片钢铁丛林般的长矛阵,发起了悲壮而绝望的最后一次冲锋。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实力的绝对差距,并非单靠勇气所能弥补。
神策营校尉李虎,一员骁勇的猛将,挥舞着厚背砍刀,亲率精锐亲卫,如一把尖刀般突入了燕军内核阵地。
李虎身后的四名亲卫皆是百战馀生的老兵,矛锋森然,配合默契,步步紧逼朱棣所在。
朱棣挥剑奋力格挡:“铛”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他虎口迸裂,那柄早已不堪重负的长剑终于脱手飞出。
巨力之下,朱棣跟跄后退三步,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逆血猛地喷出。
“殿下!”周兴目眦欲裂,怒吼着扑上,以身为盾,横刀拼死扫退逼近的敌兵:“快走!护着殿下杀出去!”
李虎狞笑一声,抓住破绽,大刀带着恶风劈下!
“咔嚓!”周兴的肩甲应声碎裂,血光迸现。
周兴竟凭借最后的意志,死死抱住了李虎的大腿,嘶声力竭地呐喊:“殿下…快走啊!为我们…报…”
四支长矛几乎同时从背后刺入他的身体,周兴身躯一震,鲜血狂喷,壮烈战死,至死未曾松手。
亲兵们迅速围拢,结成一个小小的半圆,用血肉之躯死守着朱棣。
一名年轻亲兵奋不顾身地扑上前,以身体为朱棣挡开一支致命的刺矛,矛尖瞬间穿透了他的咽喉。
亲兵临死前双手死死攥住矛杆,回头望向朱棣,嘴唇翕动,发出不成调的血沫嘶声:“殿下…活下…去…”
朱棣目眦欲裂,伸手欲拾起地上的兵刃,却见另一名朝廷士兵挺矛直刺他的胸前,快如闪电。
千钧一发之际!
一顶破损的铁盔如同流星般破空而来,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砸中那名士兵的头颅,顿时砸得他晕头转向!
一名不知名的燕军小校从斜刺里疯狂杀出,一刀斩断敌兵脖颈,旋即被数支长矛同时洞穿腹部。他倒地前,最后一眼,仍是死死望向朱棣的方向,充满了不甘与嘱托。
朱棣趁机抢回一柄长剑,刚欲奋起,左腿忽然一麻,一阵钻心刺痛传来。
一支流矢精准地穿透了他腿甲的缝隙,箭头深深钉入小腿肌肉。
朱棣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喘息粗重如风箱,眼睁睁看着朝廷士兵如潮水般围拢过来,长矛如林,寒光点点,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这一刻,朱棣清淅地感受到了死亡冰冷的呼吸,近在咫尺。
大将张玉徒步杀至,他浑身浴血,战马早已倒毙。
张玉将自己仅存的、亦是军中最后一匹象样的战马奋力牵到朱棣身前,嘶声怒吼:“殿下快上马!走!别管末将!”
话音未落,李虎再次提刀扑来!
张玉横枪格挡:“铛”的一声,那长枪竟被大刀生生劈断!
他握着半截枪杆死死抵住刀锋,双目赤红如血,对着朱棣发出最后的呐喊:
“殿下…活下去!为我们…报此血仇…!”
下一刻,张玉猛地弃了断枪,合身扑向李虎,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撞得跟跄后退,两人一同翻滚着坠入旁边尸骸堆积的河沟,再无踪影。
“张玉…!”朱棣心痛如绞,被亲兵扶上马背,欲要突围,那战马却被三支长矛齐刺,悲鸣一声轰然跪倒,将他再次甩落尘埃。
旧伤叠加新创,朱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
两名强壮的朝廷军士趁机死死按住他双肩,另一名士兵的长矛冰冷地抵住了他的咽喉。
“抓住燕王了!抓住燕王了!”
欢呼声如同决堤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朝廷军阵。
李虎有些狼狈地从河沟爬出,抹去脸上血水,提刀走近。刀尖轻挑地挑起朱棣的下巴,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与狰狞:
“燕王,你的靖难大梦,到头了。生擒你的这份不世之功,这万户侯之爵,我李虎,拿定了!”
朱棣仰面躺在地上,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冰冷刀锋,胸中滔天的怒火与不屈,尽数化作了无边的悲凉与不甘。
他起兵靖难,转战数月,多少次死里逃生,难道今日,竟要亡于一个区区校尉之手?
宏图霸业,帝王雄心,难道就此终结?
脑海中闪过北平城头的灯火,儿子朱高炽伏案读书的身影,姚广孝那句“清君侧,靖国难”的低语,还有马皇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棣儿,莫忘初心…”
“孤…真的错了吗?”
朱棣在心中无声地问自己。
就在此刻…
“咻…咻…咻…!”
山林深处,骤然响起一阵极其尖锐、前所未闻的啸鸣!
如同万千蜂群同时振翅,又似地狱恶鬼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战场上的喧嚣,清淅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李虎的大刀僵在半空,愕然抬头:“什么声音?!”
“火!天上!好多火!”一名士兵惊恐万状地指向天空。
只见战场边缘的山林上空,无数道尾焰拖着浓密的黑烟腾空而起,宛若一片从地狱飞出的炽热蜂群,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直扑神策营最为密集的数组所在!
“妖法!是妖术!”有士兵失声尖叫,阵型开始骚动。
下一瞬…
“轰!轰!轰!轰…!”
火箭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落地即爆!
震耳欲聋的巨响连绵不绝,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夹杂着碎石和破碎的甲胄、兵刃四处飞溅!
神策营厚重的铠甲在这恐怖的爆炸和火焰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倾刻间被撕裂。
士兵成片被凶猛的气浪掀飞,哀嚎声、爆炸声、燃烧的噼啪声取代了之前的喊杀。
按住朱棣的两名士兵被近在咫尺的爆炸波及,当场身亡。
李虎也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头盔滚落,满脸焦黑,狼狈不堪。
严密的包围圈,在这突如其来的、超越理解的打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朱棣趴在地上,耳中嗡鸣,怔怔地望着那漫天火雨,感受着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直到幸存的亲卫奋力将他从尸堆中扶起,他才猛地意识到:有人救了他!
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援军。
是一支掌握着他无法理解的、宛如鬼神之力的军队!
朱棣低头看向脚边一枚未曾爆炸、却已残破的奇异箭矢,绝非朝廷或他军中任何已知的制式。其尾部刻有极为复杂精密的纹路,似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机关巧构。
“这…究竟是什么火器?”朱棣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山林高坡,远离主战场。
朱柏依旧带着他的傩戏金角将军面具,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轻甲,静静立于一处隐蔽的土丘之上。
他手中握着一个黄铜制成的单筒望远镜,视野稳稳地锁定着战场中心,那个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身影。
朱柏看见了朱棣被按倒在地的屈辱,看见了那一瞬间的绝望与闭目待死,也看见了此刻劫后馀生的震惊、茫然与深深的后怕。
朱柏的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冰冷而掌控一切的弧度。
“四哥,你差一点,就成了我棋局上,那颗无法挽回的死子。”
身旁,心腹将领覃瑞低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不解:“将军,为何不趁此良机,直接下山拿下他?此刻燕军濒临崩溃,朝廷大军亦被我们打懵,正是控制燕王,掌控全局的天赐良机。”
朱柏轻轻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刃,透骨生寒:
“拿下他?不如让他牢牢记住…他的命,是我给的。”
朱柏顿了顿,眸光幽深如古井,望向远处那面重新开始缓慢移动的“燕”字王旗。
“今日若我不出手,他必死无疑,万事了帐。但正因为出手,他才会活下来,并从此永远记得:在生死一线的那个瞬间,他的生死,不在他自己手中,也不在天意,而在于我的一念之间。”
另一侧,年轻的家将阿岩紧握着手中造型奇特、远超当代水平的火铳,眼中跃动着炽热的战意:“将军!我们‘神机’已露锋芒,既有绝对优势,何必再隐忍?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便可带一队精锐直冲下去,将燕王‘请’回锦州!届时,挟燕王以令诸候,大事可期!”
“愚蠢。”朱柏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居高下的审视:“我们现在现身,是雪中送炭的‘救星’,而非落井下石的‘劫匪’。你要的是眼前蝇头小利,我要的,是这天下未来的…大势。”
朱柏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语调渐沉,带着一种运筹惟幄的笃定:
“朱棣此人,桀骜难驯,枭雄之姿,宁折不弯。若强行拘押,只会激起他麾下残部的死志,乃至他本人的玉石俱焚,反倒损我根基,过早暴露全部实力,成为众矢之的。可若让他主动依赖我、敬畏我、乃至惧怕我…那就不一样了。”
“今日救他,是布势,是施恩,是埋下一颗种子。”
“明日控他,是收网,是索债,是收割果实。”
“我要他从此明白,我能救他于必死之局,也能翻手将他打入万劫不复。而下次他再陷绝境时,我…不一定还会出手。”
说罢,朱柏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棣柏同心”四字,指尖摩挲片刻,猛然攥紧,玉佩裂开一道细纹。
这是他在容美复刻的,最初那枚被湘王府的那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朱柏低声自语,几不可闻:“四哥,这一次,我救你…是为了让你欠我一辈子。”
战场之上,局势已然逆转。
燕军残部见南军精锐神策营遭遇灭顶之灾,阵型大乱,又隐约感到有强大援军介入,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竟奇迹般回升,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混乱的敌军发起了反扑。
朱棣被亲卫扶上另一匹战马,亲自执刀冲锋,虽腿伤剧痛,步履蹒跚,但仍奋起馀勇,连续斩杀数名慌乱的敌兵。
然而,每当他挥刀斩敌,浴血搏杀之际,眼角的馀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瞥向那片刚刚吐出毁灭之火雨的山林方向…
那眼神深处,最初的震惊与感激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审视、猜疑,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警剔。
朱棣听到身边劫后馀生的士卒在激动地议论:
“是天火!定是上天庇佑燕王殿下!”
“我看是从那山里射出来的!象…象是传说中的木牛流马,又象是雷公的法器!”
朱棣沉默不语,紧抿着嘴唇。他知道,这绝非天助。
是人谋。
而且,是一个比他想象得更深沉、更莫测、手段也更冷酷凌厉的幕后执棋者。
朝廷军中军高台。
李景隆脸上的志得意满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他手指颤斗地指着那片仍在燃烧、哀嚎的神策营阵地,声音尖利:
“火炮营呢?!我们的火炮呢?!给本将军瞄准那片山林,轰!狠狠地轰!”
“将军!火炮已瞄准,正准备…”
传令兵的话音未落,数枚造型奇特、尾部带着铁链的火箭,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撕裂长空,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朝廷军火炮阵地的炮口!
铁链在惯性作用下缠绕住炮膛,使得炮身受力不均,加之可能的内部结构破坏…
“砰…!”“轰隆!”
接连数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朝廷军宝贵的火炮营尚未发威,便在一片殉爆的火光中化为废铁,操作火炮的兵卒血肉横飞。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李景隆目定口呆,浑身冰凉,如同见了鬼魅:“他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用炮?还…还专门准备了这等克制之物?!这…这非是人力所能及!”
副将满脸惊惶地劝谏:“将军!妖法厉害,将士胆寒,无法对抗啊!请将军速速后撤,固守营寨,从长计议!”
李景隆望着下方彻底崩溃的前军,以及那片神秘而恐怖的山林,最终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传令…全军后撤十里,依托营寨固守!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山林高坡上,朱柏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覃瑞,冷然下令:
“可以了。按原定计划,全军交替掩护,撤回锦州基地。沿途布设疑兵,释放烟雾,屏蔽行踪,不得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明确痕迹。”
“是!”
五千身着伪装、装备着超越时代武器的精锐,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隐入莽莽山林,如同鬼魅,来去无痕。
只留下战场上仍在燃烧的烈焰、遍布的弹坑、奇特的火箭残骸,以及一片狼借、心胆俱裂的双方军队。
夜幕缓缓降临,激烈的战事终于暂时停歇。
朱棣立于那面千疮百孔却依旧屹立的帅旗之下,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拾来的、未曾爆炸的火箭弹壳,金属的冰冷触感通过掌心传来,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姚广孝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他宽大的僧袍在夜风中拂动,低声道:
“王爷,此番援手,其力可畏,其心…更难测。火器之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虽解我军复灭之危,实乃再生之恩。然,此等力量,若不能为我所用,恐…终成心腹大患,其害更在李景隆之上。”
朱棣默然良久,仿佛在消化这短短数个时辰内经历的从地狱到“生天”的巨大起伏,以及其中蕴含的复杂意味。
终于,朱棣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铁一般的重量:
“我知道。”
朱棣缓缓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渐浓的夜色,死死盯住那片吞噬了那支神秘军队的、此刻显得格外寂静而诡异的山林,眼神复杂难辨…
有对救命之恩的一丝感激,有对那毁灭性力量的巨大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雄主本能般的、深不见底的忌惮与凛然。
“传令,”朱棣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动用我们最精干的夜不收,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彻查!我要知道这支军队究竟从何而来,受谁指使,隶属何方!无论他们藏得多深,必须给我挖出他们的根底!”
朱棣又转向一名伤势较轻的副将:“你,立刻收拢还能作战的三万兵马,连夜衔尾追击李景隆溃军,夺其营寨,缴其辎重,扩大战果!我们要用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来稳住军心!”
“末将遵命!”
待众将依令而去,朱棣依旧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征袍。手中的那枚奇异弹壳,已被他的体温暖热,却又仿佛带着灼人的寒意。
朱棣望着虚空,仿佛在对着那个可能正在暗中注视着他的“救命恩人”,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可我分明感觉到…你那冰冷的火焰,是来宣示主权的。”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掠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幽光:
“你究竟,意欲何为?或者说…你背后,究竟是谁?”
夜风掠过帅旗,卷起一缕灰烬,落在他掌心的弹壳上。
那灰,来自被炸毁的神策营战旗…
上面隐约可见半幅残破的“李”字。
朱棣盯着它,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只是在跟李景隆打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