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渤海湾的夜,风浪渐歇。

月光碎在波涛之上,象银鳞铺陈于幽暗海面。

舰队静默穿行,桅影斜指北方,无人喧哗。

朱柏立于楼船船首,玄甲未卸,披风猎猎。

他眸光如刀,盯着远处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

“将军”覃瑞低声趋近,手中舆图被海风吹得微颤:“三日前自蓬莱绕行,避开了燕王哨骑与建文水师巡戈路线。前方即辽东半岛,红草湾已在十里之内。”

朱柏不语,只缓缓抚过腰间那枚铜质令牌,正面刻“沐府客军”,背面虎头徽记森然。

此物,是他唯一能在辽东行走的护身符。

也是他赌上八千将士性命的第一步棋。

“停船,锚定外海。”

朱柏终于开口,声不高,却穿透寒风,直贯各舰。

“大船不得靠近浅滩。阿岩,率五百山地营精锐,分批登岸,清障、设伏、发信号。”

“喏!”阿岩抱拳领命,眼中燃着压抑已久的战意。

阿岩一身青布短打,伪装成沐家长随模样,火铳藏于布囊之中,只露枪口一线寒芒。

小舟离舰,划桨无声。

芦苇荡深处,晨雾如瘴,吞没身影。

半个时辰后,三声短促鸟鸣破雾而来。

安全。

朱柏眸光微动,挥手下令:“转运兵马、辎重,全军登陆。”

士兵皆换“巡边客军”服饰,战马蒙眼裹蹄,粮草层层屏蔽。

田胜兰从占城千里运来的稻米与火药,尽数深埋于芦苇丛后,覆以枯枝败叶。

至正午,八千荆南健儿尽数登岸。

朱柏踏上海滩,湿泥陷靴,却不退半步。

朱柏攀上丘陵巨石,四顾周围。

芦苇无垠,山林莽莽,不见炊烟,不闻人语。

确是藏锋之所。

“听令!”

朱柏猛然转身,声如雷霆压顶:

“隐匿行踪,就地休整!无我军令,一兵不动,一枪不开!”

众将垂首肃立,低喝应诺,声虽轻,却如铁石坠地。

唯有阿岩站在队列边缘,双拳紧握,眉宇间跃跃欲试。

“将军。”阿岩忍不住上前一步:“咱都落地了,岂能龟缩于此?至少派些斥候探明敌情?”

朱柏冷冷扫他一眼:“探可以,但须守规。”

他一字一顿:“每队三人,扮作流民商旅。只观不说,不争不斗。日落归营,违者斩。”

朱柏说完又转向覃瑞:“你亲选人手,设暗号,持沐家路引。若遇盘查,便称‘奉命巡边,查探边境异动’。”

覃瑞颔首:“属下即刻安排。”

第一支小队出发不过两个时辰,便在山脚遇上了里正率乡勇巡查。

“尔等何人?”里正横矛相问,目光狐疑:“自称沐府客军?可有凭证?”

小队长镇定取出腰牌与路引。

里正细验印信徽记,良久方松口气:“非是老夫多疑,近日辽东不安。燕军在北,朝廷军在西,女真部落屡犯边寨…稍有不慎,便是灭村之祸。”

小队长顺势赔笑:“正是为此,我家主人遣我等前来查探动静,还请行个方便。”

里正点头放行。

可待其走远,却立刻命人快马驰报辽东都司:“红草湾现沐家客军,行迹可疑,似有聚兵之象!”

而在十丈之外的古树之上,一名黑衣人静静俯瞰一切。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翻身下树,身影如鬼魅般没入密林。

此人,乃燕王朱棣安插于辽东的“影哨”,专司监视四方异动。

此刻,影哨心中已有定论:

所谓“沐家客军”,不过是朱柏的障眼法。

影哨疾行而出,直奔北平方向。

燕王,必将对此感兴趣。

与此同时,南方占城,王城城楼之上。

徐妙锦一袭素色劲装,立于风中。她眸光清冷,望着牢房中被缚于木柱的刀孟。

“你不服?”她轻声问,语气却如冰刃剜骨。

“容美夺我权柄,强征赋税,我为何不可联满者伯夷自保?”刀孟嘶吼。

“那你可曾想过。”徐妙锦逼近一步,声音骤寒:“你纵火烧粮仓那一夜,三百七十六名妇孺葬身火海?他们可也‘不服’?”

刀孟哑然。

徐妙锦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给你三日。招,则留命;不招,凌迟,且废部落自治。”

护卫低声道:“徐先生,吴居士的学堂已复课,百姓争相送子入学。”

徐妙锦闭目片刻,终露出一丝浅笑:“好。挑资质优异者,送往荆南深造。将来,他们是将军的根基。”

徐妙锦在心中默念:王爷,南方已稳,粮弹如期北运。你在辽东,莫要失策。

北方,朱柏大帐之内。

斥候陆续归来,带回消息,条条如针扎心。

“禀将军,北平白河两岸,燕军五万对阵建文大军十万。李景隆部已抵通州,三日内必至前线。”

“燕王已与女真哈达部结盟,许其战后通市辽西。”[1]

“更糟的是……”最后一人单膝跪地禀报:“朝廷暗探现身辽东都司,燕王影哨亦潜伏我营外。且红草湾里正已上报都司,言‘沐家客军有异动’。”

帐内死寂。

覃瑞脸色发白:“将军,三方皆疑我军,随时可能合围……我们不能再藏了。”

阿岩怒拍案几:“藏个屁!火器营还没亮过獠牙!不如先打辽东都司,夺城控粮,再图北进!”

“蠢!”朱柏猛然起身,目光如电:“八千对两万?女真骑兵一日可达?你这是带兄弟们去送死?”

朱柏缓步踱至舆图前,指尖划过白河、锦州、辽阳……

“我们现在,是一条藏在暗处的蛇。”

“不是虎,也不是狼。”

“所以…”朱柏抬眼,眸中冷光一闪:“继续休整,加强警戒。派专人盯死那些影哨。一旦他们动手,立刻转移。”

“可若辽东都司派人来查?”覃瑞追问。

“就按原话答。”朱柏冷笑:“我们是沐家客军,暂歇补给,明日便走。”

朱柏觉得还是应该再给阿岩上上强度。

他认真看向阿岩:“你带两百火器营,埋伏四周。若对方翻脸,近战格杀,不准开铳,现在不能暴露底牌。”

“喏!”阿岩虽不甘,却只得领命。

变故突生。

一名护卫冲入帐中,满面焦灼:“将军!粮草堆被燕王影哨纵火…已烧去三分之一!”

轰!

朱柏猛地站起,双眼赤红,拳头砸向案几,木屑纷飞。

“狗东西!”他低吼,声音颤斗:“那是八千人五日的命!”

阿岩双目欲裂:“将军,让我追出去!屠了他们的窝!”

“不行。”朱柏咬牙,强行压下怒焰:“追则暴露营地。得不偿失。”

朱柏闭目数息,再睁眼时,已恢复清明:“覃瑞!立即清点馀粮,实行配给,人减半,马减三成。另派一队,乔装商旅,暗购粮草,严禁张扬。”

“是!”

就在此刻,一名士兵呈上一块黑铁令牌。

上书四字:“燕王有请”。

朱柏接过,指尖摩挲字痕,忽而一笑,笑中带煞。

“好一个四哥…消息竟如此灵通。”

朱柏原以为“沐家客军”足以瞒天过海,却不知对方早已识破身份,如今更是主动递帖。

这哪是什么邀请,分明是逼宫。

要么投靠,为他驱使;

要么反抗,沦为死敌。

而眼下,粮损三分之一,三方环伺,退无可退。

“将军……”覃瑞声音发紧:“燕王这是要您表态。答应,则活路;拒之,则围杀。”

阿岩怒吼:“不能降!他今日用我们打建文,明日便会卸磨杀驴!与其为奴,不如战死!”

帐中寂静如渊。

朱柏伫立帐口,望向北方苍茫天际。

良久,他缓缓开口:

“回帖。”

“三日后,我在锦州城外破庙,与燕王一见。”

朱柏心中早有计较。

表面归附,骗取粮草军械;

借势脱困,再图独立成局。

可他哪里知道,朝廷已得到辽东都司急奏,朱允炆亲签密旨:

“南洋逆党,藏身红草湾,即刻调水陆大军围剿,格杀勿论。”

而女真哈达部,亦接到燕王密令:

“围而不攻,断其退路。待我擒朱柏,再共分其众。”

至于那座破庙……

早已被燕王亲卫三千人暗中包围,只待他踏入,便关门落锁。

朱柏以为自己是执棋者。

殊不知,他早已落入局中。

而真正的棋手,正坐于固安一带的大帐内,执盏轻笑:

“牛鼻子,这一局,你可愿做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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