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道光元年,这会儿国丧已毕,道光也开始按照他的办法来治理国家了。
说起来,他十七叔早就该死了,这会儿还活着。
倒是他皇阿玛,一个不小心就过去了。
嘉庆在送走了索洛维约夫以后,也意识到了,这洋人也得分地方,作为邻居的俄国老毛子和一向“仰慕”天朝文化的法兰西国,这都是可以结交的对象
虽然没有什么新政,但是清朝这边正在逐步的引进些欧洲的东西,比如说制茶的机器,缫丝的辅助机器,但纺织这块,因为带英的技术封锁,以及欧洲的布匹质量实在是太差,嘉庆和托津、曹振镛等人看了多少遍,都是皱眉头。
到了道光这里,对于英国的布匹也不感兴趣,甚至他对于英国,似乎有一种一直以来的敌意。
而且英国人的“狼子野心”,通过昭梿等人的欧洲考察,回来以后也是大加喧染。
主要也是这些英国大使,成事不足败事有馀,除了巴黎和彼得堡的两位英国大使以外,剩下的人也搞不清楚自己的那个身份定位,无知这一点上更超过阿美士德勋爵。
道光这会儿坐在养心殿里批奏折,脑子里也在回想着这些事情。
“英吉利国,法兰西国曹振镛。”
“臣在。”
“伊以为西洋诸国何如?”
“皇上自有圣断,微臣不过尽力而已。”
嗯,他就这德性,虽说施政的时候,因为他的端水手法还不错,清朝还能运转下去,但他这混日子的既视感太强了。
但是,道光遇到这种汉臣,反而比较受用,不要象是皇玛法登基的时候碰上个公然借着圣眷搞结党的李绂。
毕竟曹振镛这种放到大庆油田都好使的磕头机,他是真的不给皇上捣乱。
虽说他自己不干活,但是推荐那些能“惹祸”的名臣,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以后曹振镛甚至在年老无用的时候,还帮着陶澍在盐务上开路,算是打在了关键点上。
象是林则徐后来能够得到启用,除了他在嘉庆朝就已经是翰林中的储备干部,清名和能力都摆在那里,已经简在帝心,曹振镛的推荐也算是一环。
从嘉庆、道光年间开始,满官们就越来越不靠谱,以后还有个穆彰阿光在朝堂上坐着不干事呢,汉官当中,就是曹振镛这种怕事的磕头机,人家也还能比画两下。
什么叫做乾隆年间进士的含金量啊!
象是穆彰阿这种,弄了二十多个斩立决一起放嘉庆面前,搞的嘉庆误以为这是积压案件,甚至可能就是积压给贬官的,他也就是占了个身份的优势。
要是以后的人看清朝在道光年间的国库存银,反而道光前期,帐面看着还不少。
磕头机一般的曹振镛,诗文才干韬略看起来都比较平庸,和同样并不算太出色的道光,愣是把嘉庆末年的存银又往上恢复了一点,达到了乾隆末年以来少有的库存白银高峰。
要知道,他一开始还没有去改革盐政,只是去对付张格尔,那叫一个耗银子,带清的皇上有段时间已经是顿顿见不到鸡蛋,皇袍哪怕是皇后、妃子和宫女们来缝补,这人工费是免了,但这材料费是不带低了的。
毕竟,那是皇上的皇袍,这个价格要比十两的鸡蛋合理多了。
曹振镛这边,也等着道光发话,他好按照皇上的意思,在里面小修小补,找出来合适自己的位置。
看起来还是皇上圣明,出了问题他也不用担太大的责任。
上一次给明朝修通鉴史书,有个史官在清朝崛起的万历年间吹了一波清太祖,嘉庆觉得吹的有些过分,都申饬了一番。这反向操作,看的曹振镛都麻了。
现在遇上道光,其实已经轻松了不少,毕竟皇上信任自己。
道光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自己狠。
下面的人,也就投其所好,在皇上面前,也都是一副穷酸样。
曹振镛的官服,也没有搞的那么显眼。
他一个老头,就这么跪在那里,看的道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给曹中堂赐座。”
曹振镛这会儿坐下来了,道光的脸色虽然铁青,但是看出来他今天心情没有糟糕到谷底。
只是爱尔兰夷丁入旗的事情,现在道光因为花钱比较多,多少有些心疼了。
不过英夷这么个让人头疼的玩意儿,皇阿玛和皇爷爷看了,难免都会有提防。
乾隆甚至认识的比子孙后代更多一些,他皇爷爷圣祖仁皇帝就已经开始担心西洋了,乾隆自然也明白,而且他更感兴趣的,其实就是带英的军舰。
谁让马嘎尔尼带了那么大一个军舰模型过来呢?
到了索洛维约夫出使,这洋玩意儿带来的就更多了。
库伦办事大臣还奏报了,到伊尔库茨克俄方一侧的晋商,见到了索军门的妹夫斯佩兰斯基,俄国一方对于商人的招待也很好,若是有办事大臣的随员在该地帮办夷务,或可事半功倍。
这折子上的还是有些水平的,起码对于俄方为了挣钱,以及维护两国关系的态度,都有比较深刻的认识。
现在养心殿里,还摆着不少东西,这里面就有军舰模型。
道光也是觉得腿窝在炕上难受,就下来观赏这些坚船利炮,还有士兵的模型。
“曹振镛。”
“臣在。”
“朕要的是你的意见,不是要朕的裁断。”
“那老臣有一事可讲。”
“尽快道来。”
道光心想,哎呀我的两位皇额娘啊,这老家伙可算是要发表自己意见了。
“老臣以为,若以办事大臣与伊犁将军所言,俄国各处督抚,均以利通商,伊等自然为逐利而来,而索将军与其亲族,素得俄君宠信,其人在时,则北地无患,我大清倒是可以尽用其人,而修通好,不免如昔日张温颂蜀,尽显武侯之能。”
浅显易懂,就是换了个带清的宗室子弟,翻过一遍三国演义的,大概也知道安居平五路后面这个尾巴。
不能用太高深的玩意儿,皇上虽然看过,但是这方面确实不如先帝,反应可能会慢。
然后,他说话还大喘气,又给道光补了一段。
“然伊等难免有为开边衅,自求军功之人。好在索将军年少,今后二十年,大体可保无虞。”
曹振镛虽然也见过索洛维约夫,但是总是对他的年龄有些误判。
他们君臣在养心殿对答的时候,索洛维约夫也有四十岁了,对于一个俄国男人来说,要是不喝酒,没有什么严重遗传病,又注意身体的话,再活二十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以后,曹振镛也是人老成精,他甚至判断出来了穆拉维约夫这种人来。
因为俄国诸事,昭梿和龙汝言算是合著了一本游记,加之各位翰林也各自做了文章,让带清朝堂上的君臣,也算有了参考材料。
龙汝言就明确写道,俄国督抚的权力很大,虽然其君能够掌握这些人,但是也授权独断,不似国朝要经常给皇上上折子——虽然俄国有个异类的索洛维约夫,拿着独断权,没事儿就“上折子”骚扰。
可是不是哪个俄国皇上都是保罗,没事儿就处理请愿和“批折子”。
“卿以为如何应对?”
曹振镛听了,也知道今天皇上是对着他使劲薅羊毛了。
这样,他也只能有啥说啥。
“若是如此,当有人仰慕天朝,或有用处。”
说了,但是到底说没说明白,曹振镛看着道光的表情,就知道他听明白了。
君臣在这里答对的时候,有个管事太监已经在门口禀报了。
“皇上,俄罗斯国和法兰西国来帮办军务的各位将军,以及海关协办的几位夷官,都在门外候着了。”
“既然如此,就召他们进来。”
曹振镛那车轱辘话说起来没完,道光就是比较受用。
召见这些将军和官员,也是道光要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法国派来的是德鲁奥,俄国派来的是奥尔苏菲耶夫,虽然他们在战场上多次当过对手,不过现在却都在遥远的中国当顾问。
至于这官话,德鲁奥学的倒比较快,虽然他是后到的,但是已经能怪腔怪调的交谈了。
只是法国将军这身制服,看起来有些华丽,道光看了有些皱眉头。
索洛维约夫也是衣着华丽,不过他是出使而来,当然也得精神点,不丢份。
反而道光看着衣服,对奥尔苏菲耶夫的印象不错。
只是他说话,还要旁边跟着个翻译。
道光自己喜欢穿着朴素的,这纯粹是个人喜好。
但德鲁奥他已经会说官话了,而且礼节上也很到位。
这个优势,就是第一印象不好,也能很快给扳回来。
“德卿在法兰西时,在贵国皇帝帐前效力,所任何职啊?”
“回皇上的话,末将在禁军前管带各路炮营。”
“既然是管带炮营,自然也懂操炮之法。索卿临别时,曾向先帝大力夸赞伊等,炮术精妙,世间罕有。”
“若是如此,未免过誉,末将不过是擅长一能,未曾统领大军。”
要是滑铁卢没有变成圣让山,大概有他临时指挥近卫军的戏份。
“不过朕要的,就是伊等善用炮术,能在各处炮台守卫,抵御入寇敌舰。”
至于后面,道光听说了德鲁奥曾经在海上服役,但德鲁奥却自谦,说彼时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嗯,就这个,好感度也拉起来了。
只不过这些帮办的洋人,他们来到清朝,也没有象是南怀仁他们那些传教士,都穿成清朝官员的样子。
顶戴和官服,都是记在帐上的,军官穿着官服还是不太方便。
尤其是德鲁奥来了以后,先考校了一遍京营八旗的炮术,并不满意。
他甚至就要住在军营里,监督炮兵的训练,甚至还包括了数学的学习。
道光听了以后,似乎也有所顿悟。
“以德卿所言,莫非先帝圣祖仁皇帝在蒙养斋推行数理之术,也有此意?”
这事儿啊,就比较难猜。
德鲁奥不象是索洛维约夫,言语之间,学识广博,他只管打炮、数学和以前在法国学过的东西。
那是典型的“理工男”,索洛维约夫倒象是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百科全书学者”,算是各自奔赴了对方的特点。
但道光这么说,他也只能表示没有,毕竟他现在才来,不知道以前的大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提到,数学很重要,欧洲显贵出身的将军,尤其是炮兵,对于数学的学习还是很注意的。
然后,道光还是翻了一阵八旗子弟的教育机构,竟然真的发现了雍正当年扔到满洲勋贵子弟当中的数学教育机构,但满洲子弟真没几个人学这玩意儿。
道光现在是一拍大腿,表示翰林院的各位翰林,一定要学习数学。
至于教习一职,道光也要问德鲁奥,都要找什么人来当,欧洲又有什么学者擅长数学。
对此,德鲁奥也表示,在俄国任职的,自然是高斯最为厉害,但他是个德意志人。
而且他爱钱又不愿意走远路,在俄国任职都是索洛维约夫和不伦瑞克公爵父子的关系好,面子大给请来的。
在法国,数学教授就比较多了,有些人在天文台还要兼职,请来倒是比较方便。
而且法国这地方,数学天才还是不少的。
道光还要一旁的户部官员换算了一下,貌似一个数学教授的收入,并不算高。
这笔钱,没准还花得。
法国的教授们,也不见得能够象是清朝的学者这样,有自己的房子和仆人。
甚至有个二十出头的天才伽罗瓦,为了个女人跟人决斗挂了,死的那是毫无意义。
“若卿所言,这些饱学之士,不如来我大清。朕虽然力行节俭,然而这俸禄、田产,还是能拿出来的。”
乾隆对着雍正的作业改,嘉庆看了乾隆的作业在借鉴,到了道光这里,干脆就照单全收。
嘉庆之前答应给红夷军户的,他也要给这些数学家。
至于翰林院要学数学这事儿,在孔圣人那里有理论依据的,用来在地方搞审计,也颇为方便。
后面,道光还要问道那几个官员,随后乐子也就出来了。
好在索洛维约夫不在北京城,他要是知道了,是知道自己闹的事情,在眼前没搞出来蝴蝶效应,倒是带清一直在拿来主意,赫德的生态位都给干出来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