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猫进了家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旅途的些许疲惫和两人一同在外住宿的陌生感悄然驱散。
七菜一被放出猫包,就轻车熟路地蹿到自己的猫爬架上,居高临下地巡视起自己的领地,在确认这一周是否有不法之徒入侵。
“妈,您先坐,喝点水。”
唐七叶招呼着,一边将行李箱靠墙放好,一边去给徐蕾倒水。
镜流则对徐蕾笑了笑。
“妈,我先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您先坐会儿。”
说着便拎起了自己的那个小行李箱,走向主卧。
“哎,好,好。”
徐蕾应着,目光却跟着镜流,带着十分明显的关切。
这可是整个家中现在最重要的人呀!
她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唐七叶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视线又转向儿子,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问道在楼下那个问题。
“你们这是……刚从哪儿回来?不是昨天就应该到家了吗?”
唐七叶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挠了挠头,想了想该怎么说,然后和徐蕾解释道。
“对呀,我们是昨天到的青岛。不过没直接回家,去了静流那个干妹妹花卷家,本来想把七菜接回来,但花卷太热情了非要我们住一晚,所以今天早上才从那边过来。”
“干妹妹?”
徐蕾脸上露出些好奇。
“之前也没听你们提过静流还有个干妹妹呀,叫花卷?这名字挺有意思,是本地姑娘?”
“恩,本地人,就住在市南那边。关系挺好的,认了干亲。”
唐七叶简单说道,没打算深入解释花卷那跳脱的富婆宅女属性。
徐蕾听了,倒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干亲也好,也好。静流她……在这边亲戚少,有个投缘的姐妹走动走动,多点人关心总归是好的。那姑娘人怎么样?对静流好吧?”
“好着呢,好得都快超过我了。”
唐七叶半开玩笑地说,语气里倒是没什么醋意,反而有点乐见其成。
“那丫头咋咋呼呼的,但心眼实,对静流是没话说,都快捧上天了。”
徐蕾这才象是放心了些,脸上笑容更真切了点。
“那就好,多个人照应,我这心里也踏实点。”
她说着,目光又飘向主卧的方向。
这时,七菜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走到徐蕾腿边,用脑袋蹭了蹭她。
徐蕾立刻笑逐颜开,弯腰把猫抱进怀里,已经有些熟练地挠着它的下巴。
“哎哟,我们小七菜是不是也想奶奶了?嗯?在外面有没有乖乖的呀?”
七菜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在徐蕾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唐七叶看着老妈和猫其乐融融的样子,笑了笑,没再多说花卷的事。
他起身。
“妈,您再坐会儿,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去。”
这时候的镜流正在主卧里,将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分门别类地准备放入衣柜。
她的动作依旧利落,但比平时似乎更放缓了些节奏。
徐蕾抱着七菜走了过来,靠在主卧的门框上,看着镜流忙碌,立刻开口道。
“静流啊,你现在怀着身子呢,这些活儿让七叶去做就行了,你别动手,好生歇着。那臭小子皮实,让他忙去,别让他闲着。”
镜流闻声停下动作,转过身,对徐蕾笑了笑。
“没事的,妈。就是些轻便衣服,不费力。您太护我了,我这适当活动一下对身体好。”
徐蕾走上前去,好生的打量着镜流的面色,见她气色确实还不错,眼神清明,除了眉宇间有一丝舟车劳顿后的淡淡倦色,并无其他不适,这才稍稍放下心。
但她还是转头对着客厅方向,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带着点训诫的意味嚷嚷道。
“臭小子,你给我听着!这下出去散心也散够了,后面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带静流出去乱跑,听见没有!她现在可是关键时期,经不起折腾!”
唐七叶正在厨房洗水果,闻言探出个头,嘴里还叼着颗葡萄,含糊地应道。
“知道啦知道啦,妈!您就放心吧!”
徐蕾显然没那么容易被打发,继续念叨。
“你说你们,去哪儿玩不是玩啊?非要跑那么远,那人挤人的地方,多危险!咱们青岛这有山有海的,风景多好,还又近便,空气也好,还不够你们玩的啊?”
“是是是,老妈您说得对,青岛最好,下次就在家门口玩。”
唐七叶端着果盘走过来,从善如流地附和,试图熄灭老妈的唠叼之火。
“听到没有?你这臭小子,你媳妇现在这个状况,你得多上点心!”
“知道了知道了,师傅师傅别不是妈您别念了。”
唐七叶求饶。
徐蕾瞪了儿子一眼,又看向镜流,语气瞬间柔和下来。
“还有你,静流,你也别太惯着他,他想出去玩你就由着他啊?得管着他点,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镜流看着这对母子,眼底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顺从地点点头。
“知道了,妈。”
徐蕾这才象是完成了重要训话,满意地停止了念叨。
她把手里的七菜放到地上,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忙说道。
“哦对了,静流,吃过早饭了吗?我一大早就炖了点汤,特意找你小姑父讨了点乡下的老母鸡,加了点红枣枸杞,最是温补,你快来喝点。”
说着就走向餐桌,打开那个大大的保温桶。
顿时,一股浓郁醇香的鸡汤味弥漫开来,带着红枣的清甜和枸杞的微甘,并不油腻,反而勾人食欲。
唐七叶吸了吸鼻子,凑过去。
“哇,妈,好香啊!有没有我的份?”
徐蕾拍开他试图偷捞的手。
“去去去,这是给静流补身子的,你一边去。”
她仔细地倒出一碗汤,金黄的汤色上漂着几点红色的枸杞和枣肉,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镜流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洗了手走过来。
她闻到鸡汤的味道,并没有出现什么反胃或不适的反应,这让一直悄悄观察她的徐蕾和唐七叶都暗自松了口气。
“谢谢妈。”
镜流在餐桌旁坐下。
“快尝尝,小心烫。”
徐蕾把汤碗推到她面前,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镜流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吹着气,然后喝了下去。汤的味道很好,火候到位,鲜美甘醇。
“怎么样?合胃口吗?会不会太油?我撇了好几次油花呢。”
徐蕾紧张地问。
“很好喝,妈,不油。”
镜流抬起头,真诚地说,然后又喝了一口。
徐蕾顿时笑开了花,仿佛得到了最高褒奖。
“那就好!那就好!好喝就多喝点,保温桶里还有呢!专门跟你们小姑父学的,他说这个方子最是平和滋补。下次妈再给你炖别的!”
看着镜流安静喝汤的样子,徐蕾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小碗,陪着喝,边喝边夸。
“恩,是挺香,火候还行。”
唐七叶嘴里塞着水果,确实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窜进书房里去了。
徐蕾看到他那副模样,跟了上去。
走进书房,目光扫过书桌——上面有些散乱的画稿和数位板,但整体还算过得去。
但她的视线很快被书桌旁那个新添置的实木剑架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剑架分为好几层,最上方横放着的,是一柄款式古朴,但明显经常被擦拭保养的练习剑,虽未出鞘,却也可以看出剑身修长,透着一种沉静的锋芒。
中间一层,则是一柄相对而言新一些,也更普通些的练习剑。
而再往下面一层,竟然横放着一根……略显突兀的金属晾衣杆?
徐蕾愣了一下,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根晾衣杆的某些部位似乎被手磨得格外光滑,显然经常被握持。
而此刻,唐七叶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把带鞘的唐横刀往那剑架最下方的空位摆放。
那里似乎原本就是设计用来放置一些更长的兵器。
那唐横刀造型简约,鞘身漆黑,虽然也未出鞘,但整体还是透着一股冷兵器特有的肃杀感。
“你弄这玩意儿干嘛?”
徐蕾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不赞同和一丝担忧。
“怪吓人的,放在家里多不安全!这要是没放稳掉下来,或者不小心碰到,伤到人了怎么办?尤其是静流现在这样!”
她一想到锋利的刀剑可能带来的危险,心里就揪紧了。
唐七叶刚好放好刀,闻言转过身,解释道。
“妈,您放心,这都是没开刃的工艺刀,练习用的,伤不了人。看着象那么回事,其实没多大事的。就是摆着好看,顺便……嗯,用来锻炼身体的。”
他拍了拍那刀鞘,发出沉闷的声响,以示其无害。
“锻炼身体?就你?”
徐蕾上下打量着儿子,一脸怀疑。
“我养你这么大,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兴起学剑锻炼了?以前让你跑个步都跟要你命似的。”
她印象里的儿子,还是那个更喜欢窝在房间里画画打游戏的文艺青年,虽然有点宅,但跟舞刀弄枪实在联系不起来。
唐七叶被老妈质疑,立刻挺直腰板,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虽然隔着衣服看不太出来。
“呐!妈,您不是一直说我这一年来壮实了不少吗?脸色也好了,这就是练剑练的!比光跑步有意思多了,还能活动全身筋骨。”
他说着,还故意把骼膊凑到徐蕾面前,做出让她捏捏看的动作。
徐蕾看着他这副有点嘚瑟又努力证明自己的样子,再仔细瞧瞧,儿子确实比前几年独自居住时看起来更精神挺拔了些,肩膀似乎也宽厚了点,不再是那股风吹就倒的文弱书生样。
她没好气地笑着拍开他的骼膊。
“去!少跟我来这套。就算要锻炼,也得注意安全!反正这东西……”
她指了指那剑架。
“你得给我收好了,绝对不能让静流碰这些,听到没有?她现在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唐七叶听罢,下意识地撅了撅嘴,心里暗自犯嘀咕。
这要是让老妈知道我这身板儿和剑术是跟谁学的,估计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而且不让镜流老师碰?
这些玩意儿对她来说跟玩具差不多……
而且她能忍住不碰吗?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而此刻,镜流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站在了书房门口。
她喝完了汤,碗也收到了厨房水池,正倚着门框,看着书房里母子俩的交互。
她手里拿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刚才喝汤时沾到一点水渍的手指,红瞳清澈平静,仿佛只是路过,又仿佛已经看了一会儿。
听到徐蕾最后那句“绝对不能让她碰”,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剑架上那柄属于自己的练习剑,然后又看向一脸“老妈说得对但我心里有苦说不出”表情的唐七叶,最后视线回到一脸严肃叮嘱的徐蕾身上。
她脸上没什么多馀的表情,眼神显得格外无辜和纯良,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真正最精通此道的人。
而是认为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乖巧听着婆婆叮嘱的,需要被小心保护的柔弱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