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通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七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房间一角的软椅,盘成一团,用它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大床上,它的两位主人,尾巴尖偶尔极轻地晃动一下。
镜流现在的生物钟已经不太准了,但她还是先醒了过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小骗子近在咫尺的睡颜。
呼吸平稳,头发经过一夜的翻滚显得有些凌乱不羁。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被他的手臂环着。
这不是在自己家,是在卷卷的房子里。
这个认知让她轻轻推了推身旁还在睡着的人儿
“喂,该起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比平日更软几分。
唐七叶含糊地“唔”了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脑袋更是往她颈窝处蹭了蹭。
镜流有些无奈,又推了他一下。
“快点,醒一醒,在别人家赖床,不象话。”
这次唐七叶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对上镜流清明的红瞳。
他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臂,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胡乱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乱发。
“恩……知道了知道了……”
他嘟囔着,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他抓过床头的衣服套上,动作还有些迟缓。
镜流也准备起身,却被唐七叶回过身来一把轻轻按住肩膀。
“镜流老师,你别急着起。”
他语气清醒了不少,带着厚厚的关切。
“再靠一会儿,刚醒别起太猛了,昨天冰箱里还剩下不少菜,我看看有什么,给你们弄点吃的,等我做好了再起来。”
他说着,仔细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又调整了一下她靠着的枕头,确保她能舒服的倚靠。
镜流看着他这副头发乱糟糟、眼神却无比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了一下,暖意融融。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乱发。
指尖拂过他的皮肤,感受到他的温度。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表达心绪,她双手上移,捧住了唐七叶的脸颊,微微用力,让他转过脸来正对着自己。
唐七叶有些诧异,但顺从地由着她动作,眼神里带着询问。
然后,在清晨柔和的光线里,刚刚还在考虑这不是在自己家中的镜流,微微仰起头,轻轻地在他左侧脸颊亲了一下。
唐七叶有些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不等他反应,镜流又凑过去,在他右侧脸颊同样响亮地亲了一下。
最后,镜流的目光落在他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她停顿了很短的一瞬,再次凑近,这一次,她的唇瓣轻柔地印上了他的,停留了一个短暂却无比清淅的瞬间,才缓缓分开。
“啾——”
一个带着清晨气息的、干净而温柔的吻。
镜流做完这一切,面色依旧平静,只是耳根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她看着他那副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点点。
她松开手,改为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融,无声胜有声。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镜流那双锐利的红瞳不经意地往客房门口一扫——那扇门并未关严,留着一道细细的缝隙。
缝隙后面,另一双因为极度震惊而瞪得滚圆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里面!
是卷卷。
四目相对。
大眼瞪小眼。
镜流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和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她并没有立刻推开唐七叶,反而又维持了那额头相抵的姿态一两秒,才仿佛无事发生般,轻轻拍了拍他的骼膊。
“好了,快去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主动献上连环吻的人不是她。
唐七叶还沉浸在刚刚的懵圈当中,晕乎乎地站起身,脚步都有些飘地走向门口,拉开了房门。
他一出客房,就看到花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另外边弹开,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冲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然后一把抓起一个巨大的抱枕,死死地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和微微颤斗的肩膀。
那副样子,活象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沙子的鸵鸟。
唐七叶看着沙发上那一团不明物体,挠了挠自己依旧乱糟糟的头发,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好笑地走过去。
“喂,花大小姐,你这又是什么新式起床仪式?用抱枕呼吸法吸收天地精华?还是说你家沙发突然进化出埋脸功能了啊?”
抱枕底下传来一阵模糊不清、含混其词的呜噜声,听起来又羞又窘。
花卷猛地拿下抱枕,露出一张涨得通红,表情极不自然的脸,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唐七叶,语气却强行拔高,试图掩饰自己偷瞧的心虚。
“要、要你管!”
“我这是在…在进行面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懂不懂啊你!土包子!”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用力用手掌揉搓着自己的脸颊,仿佛那样就能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和脸上的红晕一起搓掉。
唐七叶挑了挑眉,虽然觉得这丫头今天怪怪的,反应过度得离谱,但转念一想,花卷哪天不奇奇怪怪?
他也就没太深究,毕竟自己心里还被刚才那个甜蜜的突袭填得满满的。
他转而问道:“哦,这样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听你姐以前说过,你一般不是都睡到日上三竿,雷打不动的吗?”
花卷象是被这句话提醒了,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结巴。
“啊对!早、早起!我是早起…早起打扫卫生的!对!打扫卫生!热爱劳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同手同脚地冲进卫生间,手忙脚乱地拖出那个看起来就很久没动用过甚至可能积了层灰的吸尘器。
结果插上电源后,她胡乱按了几下开关,吸尘器毫无反应,死气沉沉。
“呃…”
花卷尴尬地拍打着机器,脸更红了。
“好象…好象没电了?需要先充个电?意、意外!纯属意外!呵呵,呵呵呵……”
她干笑着,脚趾头在地板上抠得更用力了。
唐七叶看着她这漏洞百出,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我们的花大小姐,消停会儿吧,等叫个保洁上门得了。”
“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随便弄点吃的,然后我和你姐就得回去了。”
“哦…好,好吧…”
花卷如蒙大赦,赶紧把吸尘器踢回角落,低着脑袋,象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唐七叶进了厨房,但又不敢靠太近,只远远地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鸡蛋、牛奶和燕麦以及面包片。
早餐很简单,唐七叶热了牛奶,煮了燕麦粥,又煎了煎面包片以及几个型状还算完整的荷包蛋。
餐桌上气氛诡异。
花卷异常安静,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埋头苦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根本不敢抬头看对面的镜流一眼,偶尔不小心视线对上了,也象被烫到一样立刻弹开,然后耳朵就更红一分。
镜流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安静地小口喝着燕麦粥,吃着面包,动作优雅。
唐七叶将剥好的白煮蛋递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她就慢慢地吃完。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恨不得隐形的花卷身上,红瞳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唐七叶看着面前异常沉默、举止古怪的花卷,又看看一如既往淡定甚至比平时似乎更柔和几分的镜流,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好象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事件。
空气中好象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只有她们俩才懂的电波。
不过他心情正好,也懒得深究小姑娘家的心思,专心解决自己面前的早餐。
吃完早餐,稍事休息,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将七菜重新装进猫包。
花卷坚持要开车送他们回市北。
一路上,花卷倒是比来时安静了不少,只是眼神依旧有些飘忽,时不时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一眼后座的镜流,又立刻移开。
到了小区门口,镜流拎着猫包落车,随后便对驾驶座的花卷发出邀请。
“卷卷,上去坐坐吗?”
“好啊啊不不上去了!”
花卷的反应快得象是被针扎了一下,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我我我得赶紧回去了!还有点事!对,有事!特别重要的事!而且困了,要补觉!对,补觉!”
她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脸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又有复燃的趋势。
镜流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那点窘迫,也没再强求,只淡淡点头。
“好,那你路上小心。”
“恩嗯嗯!一定小心!你们快上去吧!拜拜流流!拜拜小骗…拜拜唐七叶!拜拜小七菜!”
花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挥挥手,一脚油门,车子飞快地驶离了小区门口,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唐七叶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尾灯,摇了摇头。
“这臭丫头,今天真是怪得离谱啊。”
镜流没接话,只是嘴角弯了一下,然后拎着猫包转身走向小区单元门。
唐七叶拉着行李箱赶紧快步跟上。
两人刚走进小区没几步,正要往自家单元门走去,迎面就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
唐七叶惊讶地叫出声。
来人正是唐七叶的母亲徐蕾。
她手里提着一个挺大的保温桶,正边走边打量着小区的风景,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他们,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哎哟,儿子啊,静流!这么巧,我刚到楼下,正琢磨着给你们打个电话呢,这就碰上了!”
镜流也微微颔首,语气尊敬。
“妈,您怎么来了?”
她注意到徐蕾手里的保温桶。
徐蕾笑着迎上来,目光慈爱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尤其仔细看了看镜流的气色。
“这不是琢磨着你们从上海回来了吗,你爸他今天来市北老战友那儿喝茶,我就跟着车过来看看你们。”
她说着,目光自然地下移,就看到了唐七叶手里还拉着的行李箱和镜流拎着的猫包,以及两人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外出服装,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你们这是……刚下飞机?不对啊,你们不是昨天就该到了吗?这是……出门了?还是刚回来?”